薛公子放下酒杯,正色道,“你將她收為養女,不怕日後不好嫁人嗎?”
“不收為養女該如何?”她不是沒考慮過,如今郭貴人既然已經同她將話講開,她便不好再苛待她的女兒。她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宮中,不說守望相助,最起碼也不能彼此爭鬥。郭貴人同她說這些之前,她本想的是讓這個小姑娘簽一個賣身契,日後若是她忠心,她便不用賣身契控製她。可郭貴人說了這麼多,她不考慮彆的也要考慮她們在宮中身份地位的懸殊,又想著她一個女人在京城獨居,多少會引人詬病,乾脆便收為了養女,以母女相稱,外界的猜測也會少一些。比起她自己賺錢買宅院,他們更傾向於她是繼承了死去丈夫的錢財。
浣碧帶著一絲戲謔看著他,“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她知道,他們在心中一直看不上她,因為那些經由她出產的圖畫,因為她對於甄嬛的陷害。也許在他們心中,自己或許隻比妓院裡那些多了些才華多了些腦子吧。哪裡還有什麼清白名節可言。
“怕你日後的丈夫不肯接受。”
她倒是無所謂,笑著搖搖頭,“旁人接受不接受,如何看,與我何乾。”如今她有宅子,有賺錢的能力,她不覺得她需要一個丈夫,需要管旁人對她的看法。她要的始終是平靜安穩的生活,而非一個於她而言可有可無的丈夫。
薛公子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倒是有了一絲興味。
午飯後,她回房補了些唇釉,不多一會兒,夫子便來了。這位老夫子是瓜爾佳·文沭介紹來的,文采確實不斐,就是腦子有點不太好,特彆的迂腐。在聽聞他是要來教授一個姑娘讀書,並且隻能教授指定的幾本書,不能出口三從四德,女則等內容,要將這安宅裡的小姐當作男兒一樣教導是立馬便不乾了。巴拉巴拉說了半天,浣碧聽的頭疼,隻是知道他是在暗罵她大逆不道不守婦道之類的。正待反唇相譏,幸好還未離開的薛公子出麵,又是勸說,又是哄騙,又是利誘,總算是讓老夫子同意了。可浣碧心中也有了間隙,乾脆讓管家王叔日日陪著念書。凡是老夫子說些什麼三從四德、女則什麼的,直接打斷。
“他是一個很好的夫子,我同文沭還有甄少爺小時候就是跟著他念書的。”時候,薛公子淡淡道,“就是為人太過於迂腐了,若非如此,也不會現在還隻是個夫子。”
“不知變通,活該他隻是個夫子。”浣碧還在氣剛才夫子對她明嘲暗諷指桑罵槐的暗罵,出口毫不客氣。
“對了,你給她取名了嗎?”薛公子笑了笑,識趣的轉了一個話題,“宮裡那位隻給她取了一個小字,叫作茉莉。”出生時,正逢茉莉花開,便以此為名。
浣碧點頭,“風禾儘起,茉莉花開。安禾茉。”她轉頭看著薛公子,“她的入戶還要麻煩你了。”無論是生子還是收養,總歸是要去衙門做個登記。
“嗯。”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敦肅皇貴妃逝世的悲傷總算是在皇上心中淡了,皇上開始如同以往一樣翻牌子寵幸後宮妃嬪,也選定了曹貴人的封號,很快舉行了冊封禮。
“襄,助也。”甄嬛去向襄嬪道喜,“若非姐姐,皇上還不知那位這些年做下的惡事呢?”她笑道。
沒了年世蘭的威亞,襄嬪倒是自信了不少。她坐在首位上,喝著清茶笑看著前來恭賀她的甄嬛。“妹妹嚴重了,其實姐姐並不看重什麼位份,不過是為著溫儀。”額娘的位份高,日後公主出嫁,總會好一些。
兩人彼此恭維著,太後的慈寧宮中,皇上與太後坐在一起議事。太後眉頭微皺,看著皇上,“這個襄嬪,心思太重了。本以為她不過是巴結著敦肅皇貴妃,怎知卻是暗藏在她身邊隨時等著咬她一口的人。”越是想,太後越是心驚,後宮之內,怎可有這樣心機深厚又善於隱忍的人呢。“現在想想,皇貴妃確實沒那麼多的腦子,她整日裡想著的就是爭奪皇帝你的寵愛,一點小事就發脾氣。”
“額娘所言極是。”皇上也在思索。當日年世蘭的罪惡被揭發出來,他盛怒之下並未多想,後來忙於年羹堯之事,緊接著又是世蘭撞柱而亡。如今人去了,事了了,倒是有時間好好想想了。越想越是覺得自己踏入了旁人精心編起的圈套中,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覺得對不起世蘭。
太後看著皇上,半垂著眼瞼。“這種人在宮中,實在是太可怕了。”她輕聲道,“如今想想,皇貴妃身亡那日,哀家正在園中散步,怎會那麼巧,就讓哀家知道了莞嬪去找皇貴妃,又怎會那麼巧不過短短幾息間,後宮中的大多數妃嬪便都知道了呢?”年世蘭被晉足,身邊隻留了一個訟芝,訟芝不曾出過翊坤宮,除了同住的她,還有人能夠第一時間知道甄嬛去了翊坤宮呢?
“皇額娘想如何?”
太後緩緩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看著皇上,“哀家想如何?後宮之事由皇後管著,哀家能想如何?會想如何?”
“兒子知道了。”皇上低頭,良久才抬起,“莞嬪她……”
太後聽到這個名字便下意識的眉頭一皺,“皇貴妃一事,莞嬪遭人設計不假,她逼死皇貴妃也不假。”若非她想要年世蘭死,又怎會被人設計呢?這個局,入不入全看甄嬛她自己。
太後斜著眼,窺著皇上,“皇上有話便直說吧。”
皇上站起,撩起衣擺,跪於太後麵前,“兒臣想晉封莞嬪為妃。”
“因何?”太後緩緩閉上眼。
皇上無言,若說是後宮妃位空缺,那也是該先晉封資曆年限最長的敬嬪,而非她。甄嬛入宮不過兩年,資曆尚淺,為嬪已是皇恩榮耀了,如何還能為妃。
太後輕哼,“你若想晉封那邊晉封吧。”太後低沉威嚴的聲音隨著桌麵上的銅鶴香爐中的煙嫋嫋升起,“哀家隻是想提醒你,她並非純元皇後,你萬萬要分得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