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低頭不敢出言。太後輕哼一聲,緩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才繼續道,“問了皇上身邊伺候的幾個小太監,都說皇上偏愛莞嬪,常常留宿於碎玉軒,未知全貌。”
“太後,此事兒臣也曾多次勸諫,但是皇上決定的事情,又豈是兒臣可以左右的。”皇後額頭上虛虛爬下一條冷汗。
太後冷冷一笑,“禦下不嚴,你倒是還有理由。”
皇後忙磕頭,伏於地下,“兒臣不敢。”
室內寂靜,這些養尊處優的娘娘們已經許多不曾跪過這麼久了。一大早太後便差人去告訴了皇上,說是今兒精神好,想要對後宮妃嬪們訓言。皇上也識趣,下了朝不是見大臣就是呆在養心殿。
太後又沉默了下來,她們也依舊這麼跪著。不隻是跪了兩個時辰還是三個時辰,所有人都跪到腰以下酸麻無感覺。
一直到天色漸暗,身體一貫柔軟的安陵容暈厥了兩次太後才有重新開口。
“宮中傳言,莞嬪侍寢時讓人將這些畫了下來,本想著與皇上私下賞玩,怎知風大,不知吹哪裡去了。”太後半眯著眼,“負責畫畫的小太監與準備將畫作送給皇上的宮女怕被責打,雙雙自儘了。”流言起的那段時間宮中確實死了一個太監一個宮女,人死了,死無對證,讓她無法不懷疑。到底是有人陷害還是莞嬪殺人滅口?
“莞嬪本就非良善之人,若說她做下了這些事,臣妾是信的。”祺嬪動了動酸痛的腰,微微抬頭看著太後。
“太後。”眉莊溫婉中帶著一絲焦急,“臣妾與莞嬪自幼相識,同讀女則女戒,莞嬪絕非放蕩之人阿。”
“人性亦變。”祺嬪看著她,“惠嬪自己不是也說過,雖是年幼相識,入宮選秀前卻也多年未見。既然多年未見,又如何敢篤定莞嬪並非這樣的人呢?”
落進下石,一貫是大家喜歡做的事情。
“太後。”眉莊忍者腰枝腿腳的酸痛膝行幾步,祈求的看著太後。
太後沒有理她,隻是以手指點了點桌子。“皇後,此扇子不知京中有多少把,哀家也不能因為這等事情做些什麼。”什麼不做,還能裝傻,若是做了,豈不是告訴天下百姓他們紫禁城後宮之中出了一個這麼個□□。
太後想到這裡,突然氣急。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著,眉莊正要上前就被芳若姑姑阻止了。芳若姑姑一手按著太後的背,一手輕輕撫著她的胸口。
端妃見皇後不語,直起身公正道,“太後,此事或是有人陷害?臣妾雖與莞嬪接觸不多,但瞧著她不似這種人。”宮中流言不可信,再說這扇子,她總覺得針對甄嬛的意味太明顯。
眉莊轉頭看了一眼端妃,眼含感激。“太後,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正色的看著太後,“此人一定是十分記恨莞嬪,並且有能力。”若非有能力,又豈敢畫出如此有針對性的畫,又如何敢做成扇子在京城銷售。
是誰?是誰要這麼害嬛兒。還有之前的銅錢串一事,定也是這個人所為。她不覺微微回頭,從一眾妃嬪身上掃過,最後目光落在了皇後的身上。
“陷害?”太後微微轉頭看著她。
眉莊重重點頭。祺嬪咧嘴一笑,“是不是陷害將碎玉軒的人都抓進慎刑司,嚴刑拷打一番便是。”她的笑帶著挑釁,“都是在碎玉軒伺候的人,多少知道些什麼。”
“不行!”眉莊下意識的反駁。嬛兒有孕,胎兒並不穩定,若是再將碎玉軒的人都抓去慎刑司,無論能不能問出什麼,嬛兒都會知道的,她怕她受不住打擊。
“說莞嬪被冤的是你,不允許慎刑司借入的還是你。”祺嬪挑眉,“太後娘娘?”
太後淺淺勾了勾唇角,“你說莞嬪是被人所冤,那你說,到底是何人與莞嬪有如此深仇大恨,拚著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做出如此之事。”扇子是直接送到她手上的,隻說是在京中某間妓院玩樂時□□拿在手中把玩的。若是落入皇上的手中,隻怕會大肆搜查。若是搜查了,難免興師動眾,隻怕到時京中的監獄都不夠關人的,定會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新帝登基不過兩年,兩年內處置了年羹堯,處置了各地貪腐的官員,惹得軍中、各地的動蕩不小。若是此時皇上因為憤怒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政權定會不穩。先帝幾十個兒子,如今建在的亦不少。有九子奪嫡在前,一旦政權不穩,這皇位輪到誰的屁股底下可就不好說了。
“這……”眉莊眉頭蹙起,這要她如何說。
祺嬪看了眉莊一眼,“太後,若是惠嬪怕莞嬪知曉,打草驚蛇,那咱們便一個個的將人送入慎刑司,有了慎刑司精奇嬤嬤的手段,還怕他們說不成。”
“太後,不可阿。”眉莊又膝行幾步,手放到太後盤於軟榻上的腿上,“若是查了,便是疑心莞嬪,便是日後真相大白,莞嬪也無清白可言了。如此,讓她如何再在宮中自處。”
“清白?”祺嬪冷哼一聲,揚高了音量,“都已經這樣了,還有清白可言嗎?”
郭貴人緩緩抬頭,溫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膽怯,低聲怯怯道,“太後,臣妾倒是覺得莞嬪的清白不算什麼,倒是這畫中的……”她伸手一指,隨即又很快的偏過頭,“這香爐中的煙霧,這是何物?”
太後一直半眯的眼睛猛然睜開,裡麵精光閃爍而出。
郭貴人隻是一眼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太後真正的心思。皇上四十多歲了,快五十的人了,難免力不從心。後宮妃嬪要想留住他,少不得玩些花樣。這些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隻要不是用藥,不是會傷及皇上的龍體,太後是不會管的。可偏偏這幅畫,無論是旁人畫的陷害甄嬛也好,甄嬛自己找人畫的也罷。這銅鶴香爐中的白煙,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普通的香。
她一語結束便不再言語,隻要知道了太後的心思就行。其他的,無需她多問,自然有祺嬪與惠嬪爭辯。
“皇後,你如何認為呢?”太後看向皇後。
皇後微微抬頭,含著下顎,垂著眼瞼,“兒臣以為,畫像之事,裝作不知,至於碎玉軒……”她微微抬頭,看了太後一眼,複而低下,“不得不審。”
太後帶著厭惡的神情掃了一眼仍然敞開躺在地下的扇子,沉聲道,“芳若。”
芳若姑姑上前,撿起扇子,合攏,然後直接放在一旁的蠟燭上,點燃,將它燒成灰燼。
太後揚了揚下巴,“碎玉軒所有宮女太監均要一一審問。”她看了一眼眉莊,“碎玉軒,搜宮!”
皇後看著太後,麵代難色,“太後,皇上那裡……”
“三日後,皇上要去熱河行宮接見使臣,預計半月餘。”她嚴厲而又冰冷的目光掃視眾人,“皇上回來之前,此事必須了了。還有,若是讓哀家聽到些什麼……”她冷冷一哼,“便是皇上也保不住你們。”最後視線落在了皇後身上,“你既為一宮之主,便好好執掌後宮,若是再出紕漏,你便自請讓出後位吧。”
一眾妃嬪平白無故打了一個寒戰,齊聲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