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三十六）

甄遠道一家被關入牢中，甄嬛不知，浣碧知道卻絲毫不擔心，更是理都不想理，在她看來，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如今皇上在氣頭上，加之瓜爾佳氏族有意告發，誰摻一腳誰倒黴。除了要維係麵子的薛公子去看望過一次之外，曾經與甄遠道、甄衍稱兄道弟的人們，一個個在瞬間都消失了。

倒是有一個傻子，花了不少的銀子，又是四處拜托走動，總算是托人送了一些厚衣衫進去，讓他們不至於穿著單薄的衣衫，又日日稀粥。

安陵容是從祺嬪的口中知道甄家被抄了家的，她本就對甄衍有心，聽著祺嬪惡毒狠厲的言語，聽著祺嬪說要好好折磨他們的話，心中越發的不安著急。根本沒多想，便讓寶娟去找人，送了銀子，讓牢頭多少照顧一下甄家。

“過幾日皇後娘娘要帶著咱們去甘露寺祈福，我想去看看甄夫人。”眉莊也心急，從太後的慈寧宮出來之後直接去了安陵容處，“祈福法會加上聽講經，約要一個時辰，快一些也能趕上。”她眉頭微蹙，“隻是我怕太後要我在身邊……”她看著安陵容，“陵容，除了你我也不知該信誰，你能幫我跑一趟嗎？”

“莞姐姐家中突逢變故，我自然不會推脫。”她也想知道甄少爺如何了，不知曾經的翩翩公子有沒有受折磨。

甘露寺是皇家庵堂，逢年節，逢初一十五，均會舉辦為皇家祈福的法會。而太後，因為這段時間宮中多事，才會親赴前往。

沈眉莊早早便安排好了人等在後門，待大家一一閉目聽經時，跪在後麵的安陵容悄悄睜開眼，讓寶鵲跪在她的位置，自己則是由寶娟攙扶著離開了。

地牢陰暗潮濕寒冷，不過一歲的致寧被凍的直苦。入了大牢，哪裡還能帶著奶娘，茜桃隻能自己抱著哄著，將中午省下的稀稀米湯一點點喂入他的口中。不過幾日，本健康白胖的孩子就瘦了一圈。她雖疼愛兒子，但畢竟很少自己帶，如今身處囹圄，又無奶娘幫顧，手忙腳亂不說，還抱的致寧不舒服，不停扭動掙紮。茜桃無奈，便抱著致寧哭，心中難免就生了怨恨。怨將她許配給甄家的爺爺，更怨甄遠道。可她是個大家閨秀，她做不到怒罵他們，隻能在心中哭自己命苦。

安陵容穿著大氅，帶著帽子，低著頭，不敢露出臉。走入潮濕難聞的地牢，她微微愣住，心中更酸。看到站在牢籠中憔悴而又臟亂的甄衍後，這股心酸到了頂點，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甄少爺，甄少爺。”她低聲輕喚。

甄衍回頭，安陵容抬起了頭。他眼中一亮，“安小主？”幾步上前，“是不是嬛兒她……”

安陵容微愣，隨即點了點頭，可是自己又要怎麼說呢？說是擔心他才冒著欺君之罪，冒著生命危險前來看望。自己是以何種身份說這些話呢？酸澀脹滿心臟，她隻道，“你放心，莞姐姐很好。”他如今這副模樣，怎還能讓他為甄嬛擔心。

甄衍微微頷首，“那便好。”他看著安陵容，“你這是……”

安陵容嘴唇動了動，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致寧年幼，我和眉姐姐怕他受不了牢籠之苦，所以才想辦法來看一看。”她看著抓在牢籠之上沾滿了血汙的手，生出一股握上去的衝動。她忍耐又忍耐，最終壓下了心中最深的渴望。

她從荷包中掏出一個小小藥膏罐，“這是祛瘀止血的藥膏，你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謝謝你。”甄衍伸手接過藥膏，手指劃過安陵容的手背，她的眼眶更紅了。被觸碰過的地方發燙，心中鼓脹的跳著，雜著酸痛。她低下頭，掩去即將洶湧噴出的眼淚，“我去悄悄致寧。”

茜桃知道按陵容。她不僅知道安陵容，她還知道安陵容思慕她的丈夫。是甄嬛告訴她的。甄嬛同她說，安陵容家世差，入京後隻能住得起便宜的客棧，見她可憐便邀請她入府居住，也方便日後宮中嬤嬤前來教規矩。可她竟不自知，也不知怎麼就愛慕上了甄衍。雖未嚴明，但是她看著甄衍的眼神確是藏也藏不住。

當時聽到這件事，隻覺得好笑，笑過便算了。自己的丈夫優秀，有人愛慕，她也覺得麵上有光。他們身份懸殊太大，莫說她入選了，便是沒有，也無可能。所謂的思慕，在茜桃以及甄嬛這樣的小姐眼中不過是癡心妄想。

可現在，她卻成了茜桃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救救致寧，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茜桃跪在地下，央求的看著安陵容。安陵容不顧衣擺會被地下潮濕贓物的泥弄臟，忙蹲下，“你不要這樣。”

茜桃哭著，“隻要把他送給我大哥就行，致寧他還這麼小，我不想他跟我一起被困死在這裡。”她哽咽，哭到幾乎斷氣，“我大哥無子，他一定願意收養致寧……”

安陵容見她這副模樣，看著繈褓中又黃又瘦的孩子，也是難受不已。可是她卻不能也不敢承諾。今日前來，多虧了沈眉莊運作，自己又有什麼本事呢？

“……隻要你救了致寧，我就把相公給你。”為人母者，孩子永遠是第一位的。茜桃抓著安陵容的手，卻未曾察覺到安陵容的僵硬。“救救我的致寧，他也是你思慕的男子的兒子阿。”

安陵容緩緩抽出手，站起身，居高看著她。平淡而又冷清的問，“你說什麼？”

茜桃沒有聽出她話語中的微微顫抖，隻是哭著將甄嬛同她說的早就看出她愛慕甄衍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一心想著讓安陵容救救她的兒子，說出的話幾乎沒有過腦子，不僅說出了甄嬛對她說過的話，其間還有作為一個小姐深深的藏於麵下的對於安陵容的最深的鄙視。

“你喜歡我相公，隻要你救了致寧，我便同他和離……嬛兒在宮中為妃，他可以申請入宮看望，到時候，到時候便是你在宮中，也可以見到他……為了致寧，為了我們唯一的兒子，相公一定不會拒絕的……”

她雖哭著，可聽在安陵容耳中卻像是他們給了她一個天大的恩賜。她是愛慕甄衍不假，可是她們將她當作了什麼？她們又要置她於何地？越聽，安陵容的心便越是冷。

她聽到自己冷冷的問，“甄少爺他……可有喜歡過我？”

茜桃揚起臉，眼中閃著希望。“會的，他會的。為了致寧，他也會的。”

這幾日心中的酸痛變成了一下下的鈍痛。她往後退了兩步，“你說，若是我不曾入宮，我有機會嗎？”她的視線落在了茜桃懷中的致寧身上。若是她不曾入宮，甄府有可能會讓她嫁給甄衍嗎？甄嬛會接受她這樣的一個嫂嫂嗎？

茜桃聞言愣了愣，門不當戶不對，安陵容又非有文采學識之人，樣樣都是配不上。

安陵容看出她眼中的不屑一顧，勾起了唇角，冷厲中含著一抹幽怨。“甄夫人在哪裡？”

茜桃不知她為何突然冷了語氣，但還是說，“娘被關在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