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六十六）

以封建社會的眼光來看，二十多歲的孟靜嫻已經是一個老姑娘了。她比果郡王小一歲，如今也有二十八了。正是如花怒放的年紀。蛾眉皓齒，靡顏膩理。知她歸來，早早便在門口等著了。無論是虛情還是假意，至少麵子上的功夫是做足了。

“姐姐。”聲音溫柔而又低沉，聽著便沉穩。

浣碧笑了笑，走進房間，不理會在房間中顯得不安的玢兒，直接將人都遣了出去，關上了門。

“何須如此客氣，真要算起了，該是我叫你一聲姐姐。”她笑著一揚手，“坐吧。”

孟靜嫻沒有著急坐下，見她坐下後才入座。“嫡庶有彆。”

浣碧提了提桌上的茶壺，輕輕的，無茶。“咱們開門見山吧。”她眉頭一皺，將茶壺放回桌麵托盤之上，“我知你傾慕果郡王，你也該知我對果郡王並無意，一切不過是利為之。”

孟靜嫻低垂著頭，不語。新婚之夜新娘自己離開，這在哪兒都是沒有過的事情。那夜王爺大怒，狠狠的發了一通火。沒有派人去找，不過是因為她留書一份，更是因為果郡王府丟不起這個人，皇室丟不起這個臉。

可即便是這樣，王爺新婚之夜也沒有去她的房中。便是早已料到，可仍舊心傷不已。

“你是個聰明人。”浣碧敲著桌子，一下又一下，“你想要果郡王我可以給你，甚至於你想要果郡王府我都可以給你，但人世間便是這樣，若說什麼都不做就能得到所有，也是不可能的。”

孟靜嫻緩緩抬頭，唇邊掛著謙遜而又溫柔的笑，“福晉想要何呢？”

“院子。”

“嗯？”孟靜嫻不解。

“我要供奉著純元皇後的那個院子。”她早就看過了，那個院子距離後門最近，隻需要打通一麵牆，她完全可以自由出入而不讓旁人知。“熹貴妃說日後果郡王府事事以我為主，可我對果郡王府根本就毫無興趣。”她突然噗嗤一笑，“果郡王府還是你主理吧。”

孟靜嫻麵上閃過一絲疑狐，“你就不怕嗎？”她若主理，日後王府之中全都是她的人，她還如何自處呢？

“怕。”浣碧略帶嘲諷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怕，不過你若是想，倒是可以試試？”入了果郡王府，她便是果郡王的人，她的一舉一動所牽動的都是果郡王。她不怕孟靜嫻在後做些什麼，若是哪兒日傷及了她，她便拉著果郡王一起。

如此這般，便也算是談攏了。孟靜嫻可以繼續欽慕她的王爺，甚至於想辦法謀得王爺的心，這與她均無關，她也沒興趣知道。她不過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場，以及需要她提供給她的東西。至於那座小院她要怎麼弄過來給她，那是孟靜嫻的事情，與她無關。

孟靜嫻知道府中有一處禁地，她初入府中，便有嬤嬤告訴了她。可她不知那是專門用來供奉純元皇後的。

從浣碧的房中走出後，孟靜嫻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帶著陪嫁的侍女偷偷去了那處禁地。

“他說他早早便同隱格格兩情相悅，可隱格格的態度一點也不像與他兩情相悅。他說他久久不成親是因為早有心之所悅之人，難道這人是純元皇後不成？”孟靜嫻撫摸著掛在牆上的畫像，無語凝噎，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浣碧回府的消息很快的就傳到了果郡王的耳中，他匆匆回府，浣碧已經在房中等著他了。麵對帶著怒意的果郡王，浣碧隻是淡淡一笑，晃了晃空空的茶壺，“你們果郡王府就是這麼待人的嗎？”

果郡王在她對麵坐下，“你若是覺得不好，便自己來管就是。”

浣碧搖頭。果郡王問，“為什麼？”

浣碧咧嘴一笑，“因為你犯了錯，而這錯，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果郡王皺眉，“你倒底想乾嘛？”

浣碧斂起了笑容，“你可以愛慕純元皇後，但是你不該同甄嬛有染，還有了孩子。”她看著果郡王，“你是想以甄嬛為替代品，還是想要報複皇上。抑或是你同阿晉一樣，被人隨意說上幾句，便以為皇上對不起你們母子吧。”先不說九子奪嫡時他年歲尚小，上麵有四阿哥，八阿哥，還有十四阿哥等人，便說她額娘一副戀愛腦的蠢樣便也知道皇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的身上。“阿晉跟你說什麼，說本來先帝中意的是你？還是說若是你為了帝，純元皇後便是你的？”先不說純元皇後與他年齡的差距，先帝便是再蠢，也不會讓一個上有無數哥哥年齡尚輕的阿哥為帝。“你是抽鴉片抽多了抽壞了腦子了嗎？”她笑，是反問亦是明晃晃的威脅。

果郡王麵上閃過怒意，隨即便是笑了，“是，我是愚蠢，若非愚蠢也不會任由阿晉在我身邊、府中多年，更不會沒看出你與阿晉關係匪淺。”他拿出腰間煙杆，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怎麼，你也想要反清嗎？”他挑眉看著她，將煙葉點燃。

浣碧搖頭，“還記得我們剛相識時嗎？”

果郡王抽了幾口煙，“桐花台中，桐花樹下，你蹲在地下，周圍圍著一群低等的太監宮女，笑容真誠，知足。”

“知足。”浣碧輕笑，咯咯咯的笑了許久，“我同你說過嗎？我想要的不過是安寧，我所做的所有事，也不過是求一個安寧。可偏偏我越是求安寧，越是不得安寧。”笑容消退，隻餘勾起的唇角，“知足？何為知足？難道我所求的安寧是不知足嗎？”

“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委心任運，不失其為我。知足常樂，不願乎其外。”她看著果郡王，“我所求為安寧二字，世事不如人意，我便要改變嗎？若是安寧二字都求不得，又如何能求得知足常樂呢？”

“謬論！”果郡王皺眉。

“謬論嗎？”她微微偏頭，“那請問王爺，什麼不是謬論呢？同皇上的妃子產下雙生子便不是謬論嗎？”

“你！”果郡王怒意滑過眼眸，隨即壓下，“你如何確定一定是我的呢？”並非他不願意認，而是淩雲峰的日子，溫實初去的更勤。甄嬛既然能與他有染，便能與溫實初有染。再說了，若是無染，溫實初又為何要在滴血驗親時自宮以證清白。分明就是心虛。

“是誰的重要嗎？”浣碧挑眉，“重要的是並非皇上的。”她笑了笑，拿過一旁的杯子把玩，“皇上早就疑心了，疑心你，也疑心溫實初，你不會不知道吧。”之前有關於雙生子不詳的奏折皇上都壓了下來，一是因為雙生子不詳本就是傳言，二則是他並非殘暴亂殺之人，更何況是他親子。可如今呢？不僅將曾經的奏折翻出來仔細看，還屢次找欽天監觀察天象。甚至於在某一次給太後請安時，直接問太後，若是皇子皇女非帝王親生，帝王該如何？太後直言，誅之。他竟是麵無表情的又論起了儒家的仁孝善之意。其間之意，不得不讓人猜測。

浣碧見他不語，繼續道，“若是甄嬛咬定了是你的孩子，你覺得你會如何呢？身為你妻子的我又會如何呢？”她的神色一厲，“熹貴妃費儘心思也要讓我嫁入果郡王府，你不會覺得她真的是為你著想吧。她是想要找一個機會，將我，將你，甚至於沛國公府一起鏟除掉。”

果郡王眉頭緊鎖，“為何？”

“為我知道她的秘密，為你同五阿哥弘晝走的親近，同慎貝勒兄弟情深，為沛國公愛女心切，定會以女兒的選擇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