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想要封號，大可直接同朕講。”皇上道，看不出喜怒。

郭貴人隻是無奈的笑了笑，“皇上，安嬪妹妹一貫膽小，你又不是不知，她怎敢開口要。”她調整好了表情，抓了一把核桃仁塞入皇上的手中，“罷了罷了，安嬪妹妹的事情也與我無關，我與她的關係又不是多好。皇上吃核桃，核桃補腦，皇上近來為朝中諸事煩憂，想必頭又疼了。”

皇上將核桃放在桌子上，“不想吃。”

“那臣妾吩咐小廚房給皇上上一盅核桃露？”郭貴人殷勤，卻不見絲毫討好，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自然而然地提醒了皇上安陵容封妃之事，又自然而然的轉了話題。“不對，皇上喜歡杏仁露，還是讓小廚房給皇上燉上一盅杏仁露吧。”

皇上抬頭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

“聽聞當年純元皇後便十分喜歡杏仁露。”郭貴人輕聲道，“杏仁潤肺，寬胃，祛痰止咳，若是女子常食，還能令肌膚好顏色。”她輕輕撫摸上自己的臉，“臣妾雖未見過純元皇後，但是想必純元皇後定是美麗無人能及。”

皇上聞言抬頭看著她，眼中含著追憶，“是啊。”他言語中無限感慨，便是旁人長得再像純元，也終歸不是純元。“當年王府之中，便也隻有世蘭能夠與她相較。她們兩人，一個如幽蘭，清雅淡然；一個似木棉，熱情似火，可惜……”

甄嬛眸中不悅，年世蘭是皇上的禁忌，也是她的禁忌。隻要提起，皇上便會想起她逼死年世蘭一事。郭貴人看似不參與宮中爭鬥，不爭不求，可為何她總是覺得郭貴人對她處處針對呢？她掃視了一眼郭貴人，郭貴人適時的垂下了眼瞼。

“蘇培盛。”皇上突然揚聲道。

蘇培盛小跑走進，“皇上，奴才在。”

“傳旨，端貴妃晉封皇貴妃，享副後之位，行副後之權；裕妃晉封貴妃，賦協理六宮之權；安嬪晉封妃；寧貴人、瑛貴人晉封嬪位……擇日行冊封禮。”

大封六宮！

大封六宮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後宮，本是皇後想為安陵容討一個位份，哪料竟然成全了端貴妃與裕妃。

甄嬛心中氣結，她籌謀了一個多月，小心伺候了皇上一個多月，便是為了貴妃之位，怎料郭貴人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猶豫了月餘的皇上下了決心。

“娘娘，與其氣結，不如將大封六宮之事攬到自己身上，也好讓宮中眾人感謝娘娘。”大局早已定，從甄嬛利用腹中胎兒回宮，從滴血驗親之時，她便早已沒了翻身的機會。槿汐心中感歎，麵上卻是一副極力為她出謀劃策的模樣。

甄嬛皺眉思索，“不可。”若是傳入皇上耳中，皇上豈不是一想便知是她故意為之。她想了想，微微一笑，“差人傳出去，就說是大封六宮乃是郭貴人的功勞。郭貴人心善，一心為著宮中姐妹，不為自己求什麼，倒是為姐妹們謀求位份晉封。”如此邀功之舉，定會惹得皇上厭煩。

“皇上。”熹貴妃跪在皇上的麵前。

皇上頭也不抬，自顧自的批改著奏折，“熹貴妃這是作何？”

熹貴妃抬頭，兩行清淚流下，“皇上待臣妾如此冷淡，可是因京中流言。”來的路上她已經收到了大封六宮的消息，來不及震驚，也來不及多想。現在，最為急迫的是四阿哥並非她親生之事。她不能讓流言影響到她唯一兒子的錦繡前程。她鈕祜祿氏的兒子，宮女的兒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四阿哥如今在朝中能有這麼多的支持者，能夠從一個被冷落人人可欺的皇子到如今，所靠的便是她這個鈕祜祿氏生母，她這個生母身後的鈕祜祿氏一族。

“流言？”皇上哼笑，“是何流言？”

熹貴妃咬唇，大有一種豁出去的樣子，“京中流言，四阿哥非臣妾所生，而是李金桂子之事。”她膝行兩步上前，“皇上，當日臣妾生產，您是知道的，更是有無數人在一旁伺候，是真是假難道還需要懷疑嗎？”

皇上放下筆，看著她，“朕本也沒有懷疑過，直到慎貝勒為平流言前去調查朕才開始疑心。”

熹貴妃微愣，甚是不解。

皇上站起身，迫視著她，“當年府中伺候你的人，宮中派來的接生嬤嬤，甚至於貼身伺候皇額娘的大宮女無一生還。”他緩緩走下龍坐，走到熹貴妃麵前，“或是意外身亡，或是直接失蹤。如今，朕動用全國之力，竟尋不得一人！”

平靜的聲音中含著冷厲，熹貴妃的驚愕掩飾不住。她跌坐在地下，滿眼的不可置信。

廣式茶樓中，一間包廂中，甄衍看著麵前越發風韻美麗的女人，隻覺心力交瘁。“京中流言可是你傳出的？當年嬛兒□□之事可是你傳出的？那些流傳於民間的春宮圖可是出自你手，還有……四阿哥之事，可也是你？”

浣碧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覺得我一個奴婢，能有這本事嗎？”

“可是你……”他微微皺眉，“可是你現在身份已經非比尋常了，你是果郡王福晉，是熹貴妃的義妹，是鈕祜祿氏族之人。”

浣碧放下茶盞，麵上帶著一絲不耐，“你約我出來倒底想說什麼？”不可否認，甄衍十分的有學識，知禮儀，但卻是個十足十的愚孝之人。而她，對於一個愚孝至此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好感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不認，反而認賊作父母，對滿是算計的父親妹妹們一心一意。

“嬛兒她……”

浣碧嘲諷一哼，“她是又向你哭訴了？說她被郭貴人針對，在宮中日子難熬，還是說她沒有封上貴妃，想死的心都有了？”

甄衍麵上疲憊閃過，他偏過頭，不去看浣碧，“郭貴人與你交好是吧，你……為何一定要抓著嬛兒不放。”

“並非是我抓著她不放，而是她從不曾放過她自己。”一步錯步步錯，沒有人會一直跟在她身後為她收拾殘局，也沒有人會在明知她不可能在後宮謀得權勢的情況下一直在她身邊幫著她。她從未認清過自己，哪怕是在經曆了種種事情之後，她仍然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牡丹花，所有人都該讚美稱讚，確不知在旁人眼中，她不過是一支路邊不起眼的喇叭花。後宮之中，所看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這個人的姓氏，她身後的家族。為何甄嬛都入宮這麼多年了，還是認不清這一點？她是單純還是單純的愚蠢？

敬妃為何對朧月如此的好，因為她早早便認清了自己難得權勢寵愛，想要平安度日，便要有子傍身，哪怕這個孩子是旁人的孩子。她更是清楚知道，帝王之愛，從一開始就不是純粹的，比起她們這些妃嬪，他更愛流著他血的孩子，所以對他的孩子好，便是對他好，更能謀得一份安穩。端貴妃為何不爭不搶？因為從皇上是王爺時便跟在皇上身邊的她清楚知道，經曆過九子奪嫡的皇上最為厭惡旁人為權勢爭奪不休。皇後為何不直接毒死甄嬛而是任由甄嬛在深宮之中屢次掀起波瀾？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甄嬛越是爭便越是能讓皇上回憶起純元皇後的好，越是能讓皇上想起被甄嬛逼死的年世蘭，如此甄嬛便永遠都隻是一個可悲的替身，一個隨便來一個與純元皇後相像或是與年世蘭相像的人都能比下去的替身。她更清楚，隻要甄嬛在一天，甄嬛與旁人有染，雙生子身世存疑之事便會如同一根刺一般紮在皇上心中存在一天。看著甄嬛苦苦針紮、如小醜般可笑的爭奪權勢可是比直接殺了她要有趣多了。

皇後，終歸是皇後，終歸是烏拉那拉氏。而甄嬛，不過是甄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