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中,弘旺早已等待。見玉嬈跑來,露出了一抹笑。又見她麵代不悅,便關心地問,“怎麼了?”
玉嬈將槿汐一事同他說了,弘旺搖搖頭,不偏不倚平靜道,“宮中宮外,有關於雙生子的流言至今未滅,莞妃於宮中也是步步泥濘,若非是靠著蘇培盛打探,怕是要不了多久碎玉軒便會成為冷宮。”
“我瞧見槿汐姑姑身上的傷痕了,十分的慘烈,看著著實不忍。”想著槿汐,二姐玉姚,她不得不懷疑長姐定要她嫁給?恪親王的目的,是真心為了她,還是為了她自己。
“為奴便是如此,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玉嬈看著他,“說的倒像是你也如此一樣。”
弘旺點頭,“我雖為皇親,比之於為奴之人,又高上多少呢?”阿瑪犯錯,他便是萬般不知,也要受牽連,被囚禁多年。他看著玉嬈,狀似輕鬆道,“旁的不說,便說我那繼位福晉吧。還不都是當年見我阿瑪昌盛,有繼位可能,這才嫁給我的,又有幾個是真心呢?後來阿瑪出事,我亦被囚禁,她們便諸多抱怨,想著如何才能同我撇清了關係。”
“怎麼能這樣。”玉嬈為他憤憤不平,儘是小女兒的嬌態。
孟靜嫻有孕五月了,胎兒已經穩定,本來果郡王要回來的,因山西乾旱一事,留在了山西。幸好府中以她為大,沛國公府中的人也是常常看望,倒也不覺寂寞。
孟靜嫻十分的孝順,不管這份孝順是真是假,她每日入宮請安卻是實打實的。這一日她到了太後處,竟見到了一個陌生女子,身著命婦的衣衫,卻眼生的很。她的身邊坐著的是許久未見得浣碧,兩人與太後聊天,逗的太後咯咯直笑。
孟靜嫻行禮之後坐下,從芳若姑姑的介紹中她知曉了陌生女子是年壽的妻子。她笑問,“太後同姐姐們聊什麼呢?竟如此的開心。”
太後笑著,“聊起了年壽幼時的事情。”
浣碧掩唇而笑,“妹妹不知,以前年壽年大人十分的淘氣,還曾冒充過阿哥。”她看了一眼太後,“當年還是太後還為他求過情呢?”
太後笑著繼續道,“雖說先帝顧及他年幼,隻是斥責,但是哀家聽聞,年壽回家後,還是被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年壽的妻子點頭,“太後該知道,我那公公武夫出生,打起來人來可是下狠勁,聽說打完之後,夫君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
孟靜嫻端著芳若姑姑專門給她的櫻桃醪靜靜的聽著,聽完後忍不住好奇道,“年大人冒充的是哪兒位阿哥?因何要冒充?”她一貫是個聰慧的人,見太後如此愉快,便知太後沒有覺得有違規矩,隻是當作小孩子的玩鬨。
太後笑看著她,“還能是誰,就是果郡王。”
孟靜嫻一愣,心中湧起一股不明的感覺,笑容險些掛不住。還沒等她想清心中是何感覺,便聽太後繼續道,“聽年壽說,說是在園中遇到一個格格,看衣著像是重臣家的小姐。那位小姐漠視幼鳥生命,他看不過眼,又怕那位小姐記恨,這才冒了果郡王的名。”當時的年壽想的很簡單,僅僅是覺得再是重臣家的小姐,也不敢記恨阿哥,又因果郡王同他年歲相仿,這才冒稱了他。
“說起來,我們還應感謝果郡王不追究之恩。”年壽的妻子道。
太後笑著緩緩揮手,“無妨,當年他們因年歲相仿,玩的不錯,既如此親近,又如何會介意呢?”更何況,年暇齡當日便帶著孫子請罪了。
她們後麵再說什麼孟靜嫻一句也沒聽進去,麵色蒼白,滿心滿腦都是年壽曾經冒充果郡王這件事。她想著幼時那個嚴厲斥責她的少年,眩暈感湧上頭,身體晃了晃。如果那個少年不是果郡王,那麼她這麼多年的迷戀以及等待算什麼?
“這是怎麼了?”浣碧忙問。
孟靜嫻搖頭,“無事,隻是突然有些眩暈。”
浣碧對太後道,“許是今日陰雨天悶,太後娘娘,我先同妹妹回府去了。”
回去的馬車上,孟靜嫻呆愣愣的看著鞋子,“姐姐,為何你不喜果郡王。”她的聲音沙啞,如同在沙礫上摩擦。“果郡王為人直樸謹慎,品行卓然。他處處謹小慎微,事事思慮周詳,時時操守清廉,是刻刻誠孝君王的好王爺、好弟弟。他喜好詩詞歌賦、擅長琴蕭禮樂,腹中飽有詩書,為人恭親儉讓……為何你不喜歡他。”
“膽怯懦弱為一,與嫂子勾搭成奸為二,吸食販賣鴉片為三。”雍正四年,皇上與熱河春享園休憩,園中走水,突發大火,果郡王路過,驚惶之下逃離,此為懦弱;覬覦純元皇後多年,與甄嬛勾搭成奸此為品行不端;明知鴉片危害卻吸食販賣,此為不忠。“此等人,我不詛咒他死便是我仁善了,為何要喜歡他。”
孟靜嫻是個聰明人,她入府也這麼久了,管事也許久了,府中情況,果郡王的本性,她多少也該有所察覺了。同床共枕,如此親密之人,她又豈會不知他吸食鴉片。裝作不知,不過是因為年幼時的崇拜。如今這份崇拜打破了,她又會如何做呢?
慈幼院開辦的非常順利,小夏子在晚上伺候皇上的時候,直接跪在皇上的麵前,直言這些年跟在皇上的身邊,一眾妃嬪以及前朝大臣給了他不少的好處。他不敢不拿,拿了也不敢用,便將這些都換成了銀子,投入了開辦慈幼局。如今慈幼局即將開辦,他自知瞞不住,便前來請罪了。
皇上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帳頂的金龍祥雲,“為何此時同朕說這件事。”
小夏子跪伏於地,“皇上英明,知奴才同蘇公公不和。奴才想要開辦慈幼局,是因為京中災民太多,奴才便不是一個完整的人,瞧著也是心酸至極。奴才怕蘇公公知道後,為了排擠奴才使絆子。”他磕了一個頭,“奴才倒是不怕,左右不過一條命,可若是慈幼局開不起來,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便隻能乞討為生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既然收取錢財的事瞞不住,那不如直接在皇上麵前挑明了。心知皇上憂愁京中流民,對於流離失所失去父母的孩子不忍,故開辦慈幼局。
“……奴才愚見,開辦了慈幼局,總要建房子,圈院子。可以雇傭那些流民前來做工,也無須給什麼工錢,便是給他們一個溫飽遮瓦之地便可,也是給他們一個緩衝之時。建好後,慈幼局的孩子也需要有人照顧,那些年老的人,身體有殘疾無法做工的,便可留在慈幼局,也算是一個安身之處……”
皇上靜靜的聽著,良久才長歎一聲,“朕讓朝中大臣想想法子,大臣們不是讓關閉城門便是直言派兵押送回當地。京中因為流民混亂,朕知,隻是無可奈何罷了。”天子腳下,難民前來求助,難道他能將人趕走不成?可若不趕走,每日的一碗稀粥,又如何能讓他們果腹。因為乞兒滿街,搶奪不斷,京中治安亂成了一片,抱怨諸多。
“如此簡單的法子,滿朝大臣竟無一人想到……不,並非無人想到,而是無利所圖,無人說出罷了。”皇上嗬嗬輕笑,“朕的滿朝大臣,竟還不如一個太監。”
小夏子依然跪伏於地,額頭早已掛滿了汗珠,直到此刻才悄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