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九十四)
甄玉姚要出嫁了。
公主依言實現了她的諾言,給玉姚尋了一門好親事。對方是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四十七歲,子女均以成家,妻子三年前病逝。府中人員簡單,除了同住的兩個兒子與兒媳外,便隻有兩個侍妾。甄玉姚嫁過去是為續弦,也算是妻了。
甄玉姚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哪怕她是那麼的不情願。從小便伺候她的嬤嬤抱著她,跟著她一起哭。哭過之後便隻能好聲安慰。
“二小姐,詹事府少詹事雖然年齡大了一些,但好歹是正四品,家中人事也簡單。您嫁過去,便是當家主母,能夠統管府中大小事務,也是極好的。”她輕輕撫摸著玉姚的頭發,“再說了,駙馬都應下了,你便是再不願意,也要笑著應下。”嬤嬤沒有說出口的是,生母甄夫人做下的惡事京城皆知,本就壞了甄家三個女兒的名聲,更何況,二小姐玉姚已非清白之身,還掉過孩子。如此能夠嫁入一個四品官員之家,能為正妻,已然是借著公主的顏麵了。“小姐,咱們該知足的。”
甄玉姚不語,便是不知足,她又能如何呢?
公主去釵飾館挑選珠釵,浣碧親自相迎,纏花的牡丹色彩豔麗,點綴以金箔,金光閃閃,儘顯雍容。她親自將發釵為公主插上,插上後還不忘誇耀公主幾句。
公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享受著誇耀,卻從來不會因旁人的誇耀而飄飄欲仙。
公主輕輕的揮揮手,公主的侍女捧著鏡子退下。公主喝了一口阿膠紅參牡丹花羹,淡然問,“薛家是怎麼回事?”
浣碧站在一旁,笑而不語。
公主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盞,“薛家的嫡夫人可是四處說你不守婦道,淫逸。”她麵上帶著笑看著浣碧,“還說釵飾館的安夫人就是果郡王福晉。不過是因為與她丈夫勾搭成奸,珠胎暗結,這才會假死脫身。”
浣碧回以一笑,手輕輕撫上小腹,眼中儘是溫柔,“勾搭成奸為假,珠胎暗結是真。”她回視著公主,不見絲毫慌張。“至於假死脫身……”她突然掩唇笑出聲,“常來我釵飾館的均說我與果郡王福晉相似,身形像,妝容也像。”
許是累了,她伸手撐了一下後腰。公主見了,輕聲道,“坐吧。”
浣碧坐下,“若我是果郡王福晉,又何必假死。難不成做一個寡婦好過做一個親王的福晉?”
“也許呢?”公主笑意加深,“果郡王福晉是好,可若哪兒天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隻怕受到牽連。”
浣碧眼中很快閃過一絲疑惑,隨即笑道,“我不可能是果郡王福晉。”她轉頭看向表妹,表妹點頭,關上了門窗。
浣碧起身,輕輕解開了衣衫,鎖骨至胸口處,墨菊盛開。“我聽聞,果郡王福晉本是宮中莞妃身邊的一個小小宮女,我這樣,應該是入不了宮的吧。”她重新扣好衣衫,“我自幼曾經在雲貴地區生活過一段時間,極其愛雲貴的墨菊。”初為荷,盛期反卷,花瓣質薄,顏色黑裡透紅、有光澤,有絨光,花心筒狀花。色澤濃而不重,花盤碩大,花瓣中空末端彎曲,□□如掌,紅中帶紫,紫中透黑;花芯厚實,花辨如絲,花色如墨。凝重不失活潑,華麗不失嬌媚。“雲貴地區,曾有一個十分厲害的紋繡師,這些墨菊便是她為我刺上的。幼時卷曲,隨著我年歲漸長,墨菊也跟著盛開。”
公主笑了笑,“京中流言,不信便是,夫人不必向本公主證明什麼。”
公主捏起一塊茶點輕咬一口,吃完後,又道,“對了,駙馬的妹妹要出嫁了,你按京中嫁娶的規矩,給她做一套釵飾吧。”
“是。”浣碧應下,並問道,“敢問公主,對方是何許人也?”
“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
浣碧點頭,“倒是不錯的人家,隻是……”她麵代思慮,“隻是聽說詹事府少詹事長子為人風流,又無道德,便是親爹的妾室都敢調戲,駙馬妹妹不過二十多歲,又生的嬌美……”玉姚雖然沒了清白身,但是勝在年輕嬌美,即便是不能大富大貴,想要許入一戶殷實的人家做個續弦並不難。公主看似給玉姚找了一戶好人家,但先不說對方已經快五十了,便是他家中的長子,便是一登徒子。玉姚的名聲本就不好,若是入了他們家,登徒子便能放過她嗎?
公主看了她一眼,眼含警告,笑道,“她若不招惹,人家又怎會招惹她?”她唇角掛著一抹冷意,“再言之,她是我公主府出去的,旁人又敢對她如何呢?”
浣碧垂下眼瞼,“是我唐突了。”
公主動了一下腰,侍女忙上前扶起,“回公主府。”
浣碧忙跟著起身,並將公主送上了轎子。眼見公主走遠了,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但想到玉姚,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公主不喜甄衍身後拖著的幾個妹妹一個父親,她是知道的。可為何公主會對玉姚有如此大的敵意呢?看似合和的婚姻,卻暗藏著謀算。玉姚嫁過去隻怕是沒過不了安穩的日子。
“夫人。”
浣碧轉頭,見是接生嬤嬤,便應了一聲。
嬤嬤跟在浣碧的身後,欲言又止,“這公主……”
“公主怎麼了?”浣碧坐下,翹著腿用手錘著。公主在這兒挑了兩個時辰的釵飾,她便陪著站了兩個時辰。
接生嬤嬤眉頭微皺,“公主的身形,像是有孕了?”
“有孕?”浣碧端著茶盞的手頓住,眉頭一條,“可能看出幾月了?”
如今炎炎夏日,穿的衣衫不似秋冬單薄,接生嬤嬤才能看出公主身形的變化。聞言想了想,“該是有四月了。”一個月前公主前來,走路還是這等姿態。
浣碧看了一眼表妹,“去打聽打聽清楚。”
“是。”
公主回了公主府,她雖然一直坐著,但是也乏的厲害。一回來,便側躺到了軟榻上,叫上幾個侍女給她垂有些浮腫的腿。
另一個侍女忙捧上一盤新冰,放在不遠處,拿著扇子扇著風。近身的侍女不解道,“公主,您有孕一事,怎麼不同太後、駙馬說。”公主孕期本就不適,偏偏還要每日入宮陪伴太後,著實是辛勞。
公主閉著眼,聞言輕聲道,“本宮之前有孕,便是早早說了,結果呢?”三胎,無一胎活過六月。她本以為是自己身體的原因,後來才發現,並非是她身體不好,而是有些人容不得她生下孩子。
侍女麵露心疼,“可公主您這樣,又能瞞得了多久呢?”
公主的神色一利,緩緩睜開了眼,“如今剛剛顯懷,尚且看不出來。再過一月,天氣漸涼,便可以厚衣衫遮擋。”她又重新閉上了眼,手放在小腹之上,露出一抹疲憊,“能瞞多久,便瞞多久。切記,此事便是駙馬也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