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一百零四)
秋日應多用梨,潤肺。
甄嬛親自在碎玉軒的小廚房,為皇上煮了雪梨銀耳燕窩羹,正欲送去養心殿。
雪梨雪白,脆甜的口感經過烹煮變得軟糯,卻依舊雪白,煮到透明的銀耳以及白燕,瑩潤透亮,點綴著幾顆紅色的枸杞,十分的喜人。煮好的雪梨羹沒有放在能夠保溫的燉盅裡,而是裝在了一個波浪邊敞口的白釉碗中。食盒的四周以厚重的棉衣包裹,小允子小心的提著食盒,跟著甄嬛前往養心殿。
養心殿中,已經有不少妃嬪在其中了。自從進入了十月,皇上便咳嗽未歇,一眾妃嬪換著心思給皇上調理身體。
郭貴人送去了蒸梨,梨子挖空,填入百合、冰糖、枸杞,直接上鍋蒸的軟爛,食用的時候,隻食梨中梨汁以及百合勾起。近來十分得寵的孫答應則是送來了一盤切好的梨片,薄薄的擺放在鎏金的盤子中,搭配著一盤金絲燕窩黃金糕。
“皇上。”甄嬛笑著擠開孫答應,走到皇上身邊,將食盒裡的雪梨羹端了出來。
孫答應看了一眼,笑道,“呦,怎麼是碎白燕。”她看著甄嬛,“皇上怎可用碎白燕呢?”
甄嬛挑眉一笑,“皇上皇後力行節儉,白燕也是燕窩,為何不能用呢?”她宮中並非沒有好的燕窩,隻是她故意沒有用。她便是要讓皇上看看,這些宮中的人,輕待她到了何種模樣。
隻可惜皇上看都沒看一眼,隻是含著一絲不耐煩讓她們將東西都帶走。小夏子上前,“各位娘娘,皇上公事繁忙,還請各位娘娘回宮。”
郭貴人一貫是個識時務的人,聽小夏子這麼說就行禮告退了。孫答應也緊跟著離開了,她如今還不到二十,皇上已經五十幾了,她心中並不願意陪伴著比她父親還大的人,既然皇上不要她們陪伴,她也落得一個清閒。
甄嬛沒有走,小夏子又說了一遍,可是甄嬛還是沒走,反而是在養心殿坐下了,“你下去吧,本宮陪陪皇上。”她對皇上柔柔的笑著,“皇上,臣妾還記得曾經,臣妾總是為皇上研墨。”說罷,她輕輕抬起手,斐文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並沒有看到甄嬛抬起的手。甄嬛的手抬在空中,半天無人扶,讓她十分的難堪。
小夏子偏了偏頭,想笑卻又忍下了。
甄嬛站在皇上的身邊,攏著衣袖為皇上淹沒。朱紅色的墨塊在水的作用下一下下暈染開,皇上打開一份份奏折,甄嬛低著頭,便是再不在意,也看到了奏折上的甄氏二字。
她心中咯噔一下,一邊研磨,一邊狀似無意的看向大臣們的上奏。上奏的是一位文臣,直言快到敦肅皇貴妃的冥誕了,敦肅皇貴妃冤屈慘死多年,皇上卻不顧甄氏與他人有私,產下野種,如何能對得起敦肅皇貴妃,日後又該如何麵對她。
甄氏出宮三年,後有孕回宮。淩雲峰冷清,乏人問津,但卻並非禁止進入。甄氏如何能證明三年間淩雲峰無男子踏足,又如何能證明她不曾與人有私呢?她既然能逼死敦肅皇貴妃,便有膽與人私通……
甄嬛看完奏折,不是憤怒,而是驚恐。她捏著墨條的手忍不住的顫抖,她怕皇上看出端倪,放下墨條,緊緊握緊了拳頭。
奏折的最後,清楚的寫著,走訪多年,終於找到一位給淩雲峰送食物的尼姑,她曾多次看到有一男子在淩雲峰中與甄氏私會,多次留宿。
皇上放下朱筆,啪的一聲,甄嬛嚇得心中一緊,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皇上喚來小夏子,讓小夏子宣劉大人入宮覲見。甄嬛臉上的笑意抽搐,再難維持。劉大人,便是上奏之人。
“下一步?”浣碧笑著,“下一步甄嬛會求甄衍。”她能求得也就隻有甄衍了。
這位劉大人她並不認識,但是她能夠想到,這位劉大人,想必是薛公子安排的。薛公子與甄嬛無冤無仇,會弄一個劉大人出來,想必是為了郭貴人出頭。半個月之前,皇上突發喘症,突然暈厥,太後大怒。因是在郭貴人得宮中暈厥,郭貴人便受了苛責。本來罰跪幾個時辰便可以了,誰知甄嬛卻道,宮中規矩,侍寢隻能在養心殿,皇上留宿於郭貴人的宮中於禮不合,郭貴人本該勸諫,卻沒有,是為無為,有爭寵之心。
“郭貴人隻是貴人,卻多次壓甄嬛一頭,她心中自然記恨。”表妹不明白。
“若隻是這樣便也算了。”浣碧笑了笑,郭貴人並非一個斤斤計較的人,她深知後宮詭譎,對於各種紛爭,她幾乎不參與,更不會傻到留宿皇上,惹得旁人不快。皇上會留宿,定是皇上執意而為。“後來太醫診斷,說是皇上並無喘疾,突發喘疾暈厥,怕是有其他原因。”皇上是在郭貴人宮中暈厥的,自然是從郭貴人宮中查起。這一查,便查到了郭貴人用的香餌,這種香餌裡含有微量的依蘭花,能夠催動人的血氣。而這香餌,出自安陵容之手。
“安陵容不是被囚禁了嗎?”
浣碧輕輕搖頭,“安陵容小產後沉寂了很久,那段時間,她做了不少的香,曾經派人給甄嬛送去過一匣,郭貴人宮中的一匣,便是安陵容送給甄嬛的一匣。”
好一個一石二鳥,既讓一貫得皇上看中的郭貴人落得一個魅惑君上的罪名,又再次將矛頭指向了安陵容。
“可是,郭貴人怎會用甄嬛的東西?”
“是啊?”浣碧看向表妹,“郭貴人怎會用甄嬛的東西呢?”要麼郭貴人傻,要麼便是郭貴人壓根就不知道那匣香是安陵容所製,來自於甄嬛的碎玉軒。
兩人正說著,另一個侍女匆匆走入,表妹忙站了起來,畢竟在外人麵前,她仍是安夫人身邊得力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