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一百二十)
甄嬛被叫去了養心殿,她惴惴的站在皇上的麵前,看著皇上無絲毫情緒的臉,更是覺得害怕。她想過要是再見麵,她該怎麼辦,她要如何的求情,如何的哭訴。可真到了如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果郡王回來了,在桐花台,你去看看他吧。”一幅字寫完,皇上將字拿起來看了看,平靜道。
“皇上……”甄嬛慌亂了。
皇上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字畫上,從她進來起,便不曾看過她一眼。“若是想證明,那便去,證明給朕看。”
桐花台是先帝寵妃舒妃的寢宮所在地,先帝當年對舒妃有多寵愛,廢棄的時候便有多無情。帝王的感情,要先分給天下、百姓,再分給太後、他的兒女,還要分給皇後、他喜歡的小玩意兒,最後才是一眾妃嬪,便是有,又能有多少。
年世蘭高看了皇上的感情,甄嬛又何嘗不是。人世間,最為虛無的便是一個情字。當年先帝能為舒妃尋遍天下,尋得長相思、長相守。舒妃離宮之後,他照樣能夠將長相思、長相守收回,或是轉贈給其他人。
或寵便能得到一切嗎?年世蘭如此囂張,並非隻是因為皇上的寵愛,更多的是因為年羹堯。甄嬛一心向上爬,隻靠著皇上的寵愛,怎能如願。後宮之中,關係權力,盤根錯節,哪裡是她輕易能夠撼動的。她想陷害皇後,卻不曾想想,廢後對於大清的影響有多大,對於朝堂的影響又有多大。莫說是廢後,便是禁足,收了冊寶,架空了她皇後的頭銜,烏拉那拉氏族以及與他們有關聯的一眾大臣,也不會善罷甘休。為了一個女人,惹得朝堂不寧,並非一個睿智的帝王會做的事情。
一直以來,她都錯估了一個帝王的情感,也高估了自己。
無人知道舒妃失寵是因為她犯了妃嬪最不應該犯的錯誤,她錯誤的估計了自己,輕看了帝王,將自己放在了帝王最愛的位置上。她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勸諫,甚至於對於朝中之事也要指點上一二。從她將自己放到妻子的位置上起,她的失寵,便成了必然。
桐花台荒廢了幾十年,這十幾年間,最熱鬨的時候,大概便是浣碧在宮中時,借用那段時間。
桐花台早早便備上了酒宴,果郡王坐在桌前,看著一旁以珠寶鑲嵌,華麗的銀酒壺,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越是高位的人,便越是虛偽。他知道,皇上早就容不得他了,並非因為他同甄嬛的事情,而是因為他對皇位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因為皇上覺得,雙生子一事,是他聯合的甄嬛有意羞辱。便是尋常的男人,心疑妻子出軌,還生下了彆人的孩子,哪怕是沒有證據,他也容忍不得,更何況是帝王。皇上忍下如此羞辱,並非他大肚,也並非他相信甄嬛,而是在於朝堂,他要平衡朝堂的勢力,他需要在滿人大臣獨大的時候擁立漢人的大臣,又需要在漢人大臣站穩腳跟,權勢漸大的時候,以甄家、甄嬛之事打壓、敲打他們。他更需要一個能夠讓他不落人口實除掉自己的機會。
果郡王拿著酒壺看著,以銀製成酒壺,是因為銀能驗毒,要告訴喝酒的人,壺中酒無毒。以無數玉石裝飾,是因為此乃鴛鴦酒壺,一半是普通的酒,另一半則是毒酒。
他拿過兩隻酒杯,分彆倒出了兩杯酒,這兩杯酒,一杯無毒,一杯巨毒。
甄嬛緩緩走入桐花台,棕黃色的綢緞長衫,綴滿寶石的鈿子,厚重的妝容,再也不見初見時的清麗。
果郡王看著她笑了,時隔多年,原來自己喜歡的也不過是那張清麗的臉,或者說,他所喜歡的,一直都是溫婉的純元皇後,純淨的純元皇後,而非肖像她的甄嬛。
“坐吧。”時隔多年再見麵,全然沒有愛恨,反而如同見一個陌生人。“這些年,你在宮中也不好過吧。”她所放不下的,是權勢富貴,而他所放不下的,則是純元。
甄嬛看著他也是唏噓不已,有過怨恨,更多的是埋怨,埋怨他的不負責任,甚至於埋怨他招惹自己。“你呢?過的也不好吧。”
果郡王笑了笑,大方承認,“是,不好。”
甄嬛在他旁邊坐下,視線掃到了酒壺上,“你不好,便也想讓我不好嗎?”她淒淒的看著果郡王,“為何寫給福晉的家書要提起我。”
兩人之間,哪有什麼愛,有的不過是相護的利用以及短暫的依靠。
果郡王一愣,“家書?什麼家書?”
甄嬛疑惑,“你寫給孟靜嫻的家書。”她微微皺眉,“她拿著家書入宮哭泣,我看過那封家書,滿封全都是問我如何?”說完之後,她率先笑了,今日此時才陡然明白,果郡王寫家書怎會句句都是她。從一開始,他對她便並非真心,如同皇上一般,他們所喜歡的,不過是她的年輕,她肖想純元皇後的那張臉。
果郡王聽完,微微蹙眉,隨即放聲大笑,“看來,她也是不想讓我回來。”孟靜嫻習得一手好字,任何人的字跡,她隻要模仿上幾次,便能以假亂真。
他看著甄嬛,麵上露出一抹輕鬆,“從皇上召我回京,我便知道會有這一日了。”他拿著酒壺,緩緩轉動。“這壺酒,是皇上賞賜的。”他看著甄嬛,“你,也是皇上派來的。”
甄嬛皺眉不語。果郡王輕笑道,“你明白嗎?”
“明白什麼?”
果郡王撥弄著酒壺上的紅綠寶石,一下又一下,“今夜,你和我,隻能有一個人走出去。”
他看著甄嬛笑,“若是我走出去,便會擔得一個殺害妃嬪的罪名,若是你走出去,便會但得一個毒害親王的罪名。”他將一杯酒推到甄嬛麵前,“一石二鳥,一網打儘,皇上真是好計謀啊。”無論誰飲下毒酒,他們兩都得死。“我們死了,他被戴綠帽子的事,便自然隱下了,他的麵子,便也保住了。”
甄嬛看著麵前的酒,心一陣陣發緊,緊到幾乎無法呼吸。
果郡王端起酒杯,看著她,“告訴我,雙生子是我的嗎?”
甄嬛看向他,反問,“不是你的又是誰的?”
“你與溫實初,便真的什麼都沒有嗎?”並非他疑心重,而是一個會委身於他的女人,誰有敢保證,她不會同其他人有染呢?她並非貞潔烈女,既然不是,又怎能怪他疑心重呢?
甄嬛怒意湧上眼眸,“你彆胡說,溫實初並非這樣的人。”
果郡王見她生氣,反倒笑了,“他不是那樣的人,我便是了嗎?”他看著甄嬛,眼帶嘲諷,“還是你自認配不上他?”溫實初對甄嬛的情誼,幾乎無人能比。
甄嬛微微偏過頭,“什麼情誼。”情誼再深,他不是也同沈眉莊有過一夜嗎?靜和公主便是他們有私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