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王起身走到床邊,關上了窗子,“甄嬛,我們彆耽誤時間了,喝吧。”他笑了笑,“早點喝了,也好讓皇上早些休息。”說罷,舉起了酒杯。
甄嬛顫抖著手端起酒杯,喉頭滾動,她還不到三十歲,她還不想死。
果郡王看著她,如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眼神清澈,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他緩緩飲下杯中酒,對她道,“你怕嗎?”
甄嬛咽了一口口水,拿著杯子的手開始顫抖。
果郡王笑著握住她的手,他靠近她,“嬛兒,我們便一起去了吧。”握住她手開始收緊,“這輩子我們注定分不開了。”已經錯了,便隻能錯倒底了。
“不……”甄嬛深吸一口氣,從喉嚨中擠出一個字。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便是今夜你走出去了,你便能活下去嗎?”他死死的看著甄嬛,突然問,“雙生子呢?”
甄嬛看著他的眼神隻覺得害怕,她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果郡王看著她的眼中含了一抹冷意,“他們是你所生,你生為母親竟不知道?”
甄嬛甩開果郡王的鉗製,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下,碎成幾片。“我如何知道?他們匆匆被送走,誰也不跟我說,誰也不曾告訴我,便是我再思念,我也無從得知……”她親生的孩兒,她怎會不想,可是想又有什麼用呢?想她的孩子也回不來了。
果郡王冷笑,重又倒了一杯酒飲下,“不知道……”他哼笑,“你越是不知道,越是不在意,皇上對你的疑心便越是會重。”他看著甄嬛,一杯酒接著一杯,喝的很急,酒業順著下巴流下。“他會覺得你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他會越來越防備你。”他笑看著甄嬛,“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他嗎?他喜歡的是溫婉、純淨的女人,他喜歡的是毫無心思的女人,像純元皇後一樣的女人。”而非一個有著野心,想要獨占寵愛的女人。
毒酒開始發生作用,果郡王的視線開始模糊,五臟六腑如同火燒一般的疼痛,他想要在飲一杯酒,卻噴出了一口血。
“甄嬛,甄嬛……”他看著甄嬛,“若是當年,我,我對你沒有,占有之心……我還會有今日嗎?……”
甄嬛驚慌的往後退,看著果郡王一點點沒了氣息。他的血噴在了她的身上,臉上。她聞著鐵鏽的氣味,幾欲暈厥。
她不能死,她不想死。
甄嬛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害怕的哭,驚恐的哭,為不確定的未來哭。她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間,直直的從桐花台上摔下。
果郡王死了,宮中隻說是急病,搶救不及時。果郡王府辦起了葬禮,孟靜嫻哭的傷心。京中一眾大臣,皇親均來吊唁。
浣碧是在喪儀的最後一日去的,待到吉時一到,果郡王的棺槨便會被運往皇陵安葬,如此,一切便也結束了。
“甄妃中毒,昏迷不醒。”
“哦?”浣碧挑眉。自從皇上直接讓果郡王進宮,而沒讓他先回王府,她同孟靜嫻便已經猜到了什麼。皇上想要借甄嬛之手除掉果郡王,亦是想借果郡王之手除掉甄嬛。
“□□中毒。”孟靜嫻看著浣碧,微微一笑,“可那壺禦賜的酒中,藏著的卻是鶴頂紅。”
“置之死地而後生。”浣碧走到果郡王的棺槨前,為他點燃三柱香,“以前在甄府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廚房鬨耗子,我們便用□□毒耗子,可是有一隻大耗子卻怎麼都毒不死。”她將香插入香爐,走到棺槨前看著果郡王的遺容,心中一陣遺憾,一陣悲傷,卻不知為誰遺憾,又是為誰悲傷。“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那個大耗子每次吃完□□之後總會再吃些爐灰。爐灰大大吸收了□□的毒性,雖然□□入了身體,卻不會致死,不過幾天,待那隻大耗子再多吃幾次爐灰,代謝完□□的毒性後,便又生龍活虎了。”她看著孟靜嫻,“這件事,甄嬛也是知道的。”既然皇上要讓她死,她便死一次又何妨。
“她……”孟靜嫻不明白,也不理解,如今的甄嬛,便是在宮中活著又能如何,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
浣碧看向前方,微微一歎,“她隻是不甘心罷了。”
孟靜嫻不知可否,唇邊勾起一抹笑,“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浣碧看著她,“她手中還有一樣東西。”
孟靜嫻皺眉,浣碧緩緩道,“靜和公主。”沈眉莊和溫實初共度一夜的事情,甄嬛是知道的。這一夜之後,沈眉莊便像轉了性子,設計了尋鐲複寵,緊接著便是有孕。以甄嬛的聰明,怎會猜不出靜和公主的身世。
“沈眉莊已死。”
浣碧眼神一利,“可是太後還在。”並且,靜和公主一貫是太後親自撫養的。“便是太後認定了靜和乃是溫實初之女,也絕對不會允許這個消息傳出去。”這事關著皇家的顏麵,“不為靜和,便是為著皇家,她也會安撫住甄嬛的。”
“太後如今已經是氣若如絲,她便是以此事要挾,又能得幾時?”
“能得一時是一時。”浣碧看著孟靜嫻,“福晉,敢問之前拜托之事,查得如何了?”
孟靜嫻搖頭,“我已經拜托了父兄,可是事隔多年,又是雍親王府之事,怕是難查。”雍親王府伺候的下人,並非內務府指派,而是當時還是四阿哥的皇上,自己所買。四阿哥等級之後,年老的全都回鄉了,年少的,除了幾個小太監,一宗福晉、格格身邊伺候著的侍女,其餘也全部都打發了。又不敢大張旗鼓的查問,實在是困難。
浣碧突然抓住了孟靜嫻的手腕,嚴肅道,“福晉,一定要抓緊。”
孟靜嫻看著她如此的嚴肅,不自覺地便點了點頭,“我再同父兄說。”
浣碧看著她,“勞煩跟沛國公說,此事涉及純元皇後之死。”
“什麼!?”孟靜嫻驚呼。
“薛大同年壽飲酒,喝多了,年壽無意中說出,年世蘭被貶為答應之前,曾經書信一封給年羹堯。”當時的年世蘭極其得寵,書信自然不會被拆封查看。隻是當時年羹堯也已經被下入大獄,並沒有收到這封信。信被送去年家,年壽的生母將信收起。後來年家經曆了抄家,年世蘭、年羹堯亡,一眾男丁被發軍、流放,誰也不曾再想起那封信。直到半個月前,年壽的生母十年冥誕,他收拾娘的遺物才發現那封信。“信中隻有一行字:皇後殺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