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福晉的擔心也並非多慮。”熹貴妃道,壓低了聲音,“敬妃妹妹,你可還記得純元皇後當年產下的阿哥?”
敬妃點點頭,“記得。那個孩子也是可憐,一產下便沒了氣息。”皇上沒敢給純元皇後看,讓蘇培盛匆匆抱走了。蘇培盛將死嬰抱走的時候,她悄悄看了一眼,渾身的青斑。
“當時的太醫說,小阿哥滿身青斑,是胎裡受了驚嚇,可我看著怎麼跟果郡王府小世子的青斑那麼像。”
“可不敢亂說。”敬妃忙道,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又瞥了一眼甄嬛。“純元皇後當年有孕,可一直是皇後親自照顧的,若是中毒……”
熹貴妃皺眉,“倒也不是不可能。”當年皇後失子,純元皇後有孕。因有孕乃是喜事,所以連大阿哥的喪儀都是簡單的辦了一辦,甚至於府中人,都沒為大阿哥大聲痛哭過一場。
“孟福晉中的毒,猛烈,所以在一瞬間便通過母體傳到了世子身上;而純元皇後……”敬妃看向熹貴妃,一切儘在不言中。其實,當年她看到那個渾身是青斑的孩子,便想到了中毒,可太醫說是胎裡受驚,皇上也認可了,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格格,又有什麼資格說話呢?
“皇後身邊的繪春,該是最清楚的人。”熹貴妃再次壓低了聲音,後麵的甄嬛沒有聽清,隻是隱隱聽到了繪春二字。“繪春多年前便想出宮了,皇後一直不允。”
“當年繪春是純元皇後的陪嫁侍女,純元皇後有孕期間,一直都是她近身伺候,純元皇後的所有事情,她都是知道的。”敬妃喃喃,而後猛然看向熹貴妃,“莫非她不給繪春出宮不是因為思念純元皇後,而是……”
熹貴妃窺了一眼甄嬛,緩緩搖了搖頭。敬妃點頭,兩人相攜而去,在螽斯門下與甄嬛分開。
甄嬛心裡想著事情,便是回了碎玉軒,斐文送上茶點也沒注意,一直到斐文怯怯的詢問出宮一事,甄嬛才回過神。
她看著斐文,微微一笑,“你放心吧,今年出宮的名額還是有的,我已經同內務府打過招呼了,將你報了上去。”她說完,又微微皺眉,“隻是——”她看著斐文,“你該知道,如今以我的身份地位,隻怕內務府會為難與你。”
斐文搖頭,含著一絲激動,“謝謝娘娘。”
甄嬛見她如此,心中倒是起了疑心,她怎麼一幅隻要自己放人,她便能出宮的篤定?
公主與甄衍的感情並不好,公主不允許他再管顧幾個妹妹,特彆是甄嬛,更是將他當賊一樣看起來。甄衍心中苦悶,常常在飲酒整夜不歸。
“一步錯,步步錯。”浣碧走到桌前,吩咐小二將酒壺拿走,換成了能夠醒酒的濃茶。“從你知道你的生母是被人害死,而你還在認賊作母之時,便該料到了今日。”甄遠道會謀得高館,是因為甄夫人娘家的關係,他能夠在京城站穩腳跟,也是嶽父暗中想幫。甄家能夠今日,都是靠甄夫人謀算。若是甄夫人不死,有甄夫人看著,便是甄嬛去了甘露寺,恐怕也不會被果郡王迷惑,與他私通。甄夫人很厲害,她培養出了甄嬛,想要將甄嬛養成另一個自己,隻是奈何自己死的過早,甄嬛還未出師便犯了屢屢錯誤,最終淪落至今。
世人皆道甄遠道雖有才但運勢不好,卻不知,他的運勢,全憑甄夫人娘家所捧扶。甄夫人沒了,這捧扶自然就沒了。若是甄嬛晚些年入宮,或許還能更謹慎些,能夠幫一下自己的親爹。奈何她再聰慧,說到底也不過是未經世事的女子,再聰敏,心性在堅強,也敵不過世事多變。
甄衍抬起頭,帶著醉意的看著她。“養育我,教養我,自幼一起長大,我叫了他們二十年的爹娘,她們叫了我十幾年的哥哥,便這麼算了?我不忍心,不忍心。”
浣碧坐在,譏諷冷笑,“你的親娘被埋於枯井之下無人知二十年,你的親爹,找尋妻兒二十多年,便這麼算了?你怎能忍心?”
甄衍看著她笑,“你今日來做什麼?便是來笑我的?”
“我沒這閒工夫。”她搖頭,“隻是告誡你一生,若是甄嬛再找你,你彆搭理就是。”公主對他,已經是極儘忍耐,隻要他不在摻和甄家姐妹的事情,雖低於公主一頭,卻也能平安順遂一生了。
甄衍看著她,帶著一抹心痛,“她們是你的親姐妹。”
浣碧哈哈大笑,“親姐妹?她們可曾將我當成過親姐妹?”如今她幫甄玉姚,甄玉嬈一把,不過是她心善。也是因為她們已經足夠慘了,甄玉姚卻是無辜,甄玉嬈也是為姐姐所拖累。
浣碧本是想勸勸他,讓他回去和公主好好過日子,見他如此,再也沒了勸說的心情。新上的一被茶水,她一口都沒喝,便轉身離去了。
到了宮女出宮那日,斐文又沒能出宮,她含著眼淚與委屈去找了郭貴人,頗有質問之意。
“郭貴人,您不是說隻要甄妃願意放我走,我便能出宮嗎,為何,為何還是離不了宮?”
郭貴人坐在椅子上,不悅的皺著眉,“你是在質問我嗎?”
“不是,不是。”斐文連連搖頭,忙跪下,“奴婢不敢,不敢。”
郭貴人看著她,輕歎一聲,“你出宮的名額,被景仁宮的繪春給頂了。”
什麼!?斐文震驚的看著她,諾諾的說不出話來,“為,為什麼……”
“甄妃卻是允許你出宮了,但她也為繪春出宮出了力。”
郭貴人讓斐文起身,又是一聲歎,“皇後娘娘本是不放繪春出宮的,可是公主府橫插了一竿子,說是繪春以前是伺候純元皇後的,公主十分想念純元皇後,也想念純元皇後曾經做過的小點,便找太後要了繪春。”太後這幾日身體好了一些,也不知是真的好了,還是回光返照。太後不能起身的這些日子,公主日日在床邊伺候,太後感念她的孝心,便允諾了。“碎玉軒不是加派了人手嗎,因景仁宮中人手充足,皇後便讓繪春前去幫忙了。皇後不願放繪春出宮,便言繪春已經去了碎玉軒的人,是否能離宮,要看甄妃的意思。”
斐文咬唇,郭貴人看著她。“甄妃自然是應允的。”她頓了頓又道,“毫無猶豫。”
每年宮女離宮都是有定數的,基本上是每個宮中出一個,每個部門出一個,這一個一個又一個,加在一起便不少了。“便是不按規矩,支看人數,碎玉軒也出不了兩人。”郭貴人看著斐文,“你自己想想,一個是百般不情願才放的人,一個是毫不猶豫,又有公主在其中要,內務府會批誰離開?”
郭貴人揮揮手,“我是曾經承諾過你,隻要甄妃放你離開,我便能助你出宮,可是如今,涉及到了公主府,涉及到了皇後娘娘,我如何還能幫你?又如何還敢插手?”
斐文離開,郭貴人看著斐文泄了氣的身影微微一笑。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更沒想到會有一個公主、繪春插入其中,讓她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阻攔斐文的出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