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回答，咬牙切齒。

她們蒼白的微笑，呼吸卻越來越微弱，如同快要熄滅的火秒——

狂風不知什麼時候到了。

那是一道凜凜白光，從天而降，所至之處，數不勝數非人的敵者發出尖利悲慘的尖叫，被肆虐侵占的大地，在白光照耀之處，終於留下露出土地原本的空蕩，蟲潮的進攻速度變緩了。

“先送她們回去！”霍海的對空吼叫，聲音嘶啞破碎：

“現在馬上給我滾下來！”

儘力殲滅敵人的白光瞬間停止了竄動。

霍海目光凶狠，他死死盯著那道白光，喘著粗氣，聲音狠厲。

下一秒，另一人踏上地麵。

這是傅舟，或者說，曾經屬於霍海的傅舟。

那是一個身形高大優美的男人，他的修長又強健的四肢腰身，肌肉走勢，如同山巒起伏，澎湃的力量感湧現而出，那是古希臘最完美的雕塑，他擁有俊美得沒有任何人可與之匹敵的深邃眉骨和俊挺鼻梁——上帝似乎親吻了這個男人的每根睫毛。

灰撲撲的世界裡，唯有這個男人白衣勝雪，一塵不染，超人類，超越肉體凡胎的新物種，傅舟。

那時，傅舟的瞳孔，還是璀璨奪目的烈陽耀金，宛若天神降臨，抹去人間一切災難。

傅舟衣角蹁躚，他衝著霍海走去，語氣急切：

“這批蟲潮太猛烈，援軍還有一會，我不能留霍海你獨自戰鬥——”

“閉嘴，低頭，伸手。”

霍海全然不理傅舟的話語，隻是命令，他把那兩人架起，分彆安放在傅舟的肩膀兩邊。

“手臂箍住她們的下腰，抓緊。”

傅舟局促的眨了眨眼，兩位女性的胸靠在他身上，他的手也非常不規矩，他想換個姿勢，他想告訴那個倔強的黑發人類，自己的力氣大可以直接抱兩人橫抱起來——

但下一秒，超能者的瞳孔睜大了，他遠遠低於人類正常值心率，在此刻也不得不驟然加快。

他望著這個黑發黑眸的人類，人類正拍了拍旁邊女戰士的肩膀，似乎示意那位戰士睜眼，然後，動作飛快又利索捏住超人類的下巴。

!!!

唇間溫軟，一碰即離，一個稍縱即逝，利落乾淨的吻，一秒不到。

“看到了？”

霍海開口，沒有對著傅舟說話，他的目光依舊僅僅鎖定那位虛弱垂死的小隊成員,語速很快，冷冽又溫柔：

“堅持住，活下去，答應我。”

短短幾秒，傅舟混亂，他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還是唇口微張——

“走。”

霍海開口打斷，深深的凝望了傅舟一眼，不再多言，傅舟已經明白。

——霍海又要一個人孤身對付蟲潮，再次抵擋一切，滿身傷痕，明明沒有必要這樣，霍隊長總是這樣不是嗎，明明自己才是最合適的戰鬥人員，但霍隊似乎總喜歡讓傅舟做一隻飛天救援犬。

但，這一次，救完人再返回戰場的時候……也許他們便可以一邊禦敵一邊……閒聊一會？可明明霍隊命令禁止戰鬥中閒聊，但為什麼——

那個吻。

傅舟吸氣，他很混亂，他想要更多的吻。

超人類搖搖頭，如同神祇般麵容也浮現出局促與迷茫，緊接著，超人類又遲鈍的點點頭，像個傻瓜，下一秒，他浮空，化作白光劃破天際。

然後，高空之中，風聲呼嘯，傅舟聽見那位瀕死的戰士，虛弱地哼笑了一聲，在他耳邊輕輕悄悄的說：

“天殺的，告訴我，你們兩個人早就一見鐘情了，是不是？”

……

霍海，不，霍爾斯特在陰冷的地下車庫樓梯隔間中醒來，他眼角濕潤，四周空無一人。

“你給我看了什麼？”

【一段記憶。】

“可我不記得。”

係統或者叫梅菲斯特詭異存在哈哈大笑一陣，像是在揮舞正在揮舞他的蘿卜棒和棍子。

【好心的、溫柔的、執著的、倔強的人類先生，我也不跟你賣關子啦，剛剛你也試過了不是嗎，有些記憶你將再也無法由你自己進行回憶——因為，這是交易的代價！】

梅菲斯特的聲音清脆，熱切，帶笑，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容我小小的提示，當初的那位傅舟，並不是失蹤了八年，哦，那八年——您和他見麵過不少次，可惜，可惜……】

【您終究沒能糾正那一個致命的錯誤。】

名為係統的奇異存在所吐訴的話語，在霍爾斯特的腦中不斷響起：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痛苦相救又糾纏不清的兩個靈魂，也沒有見過這樣令人扼腕歎息又始終未熄的希望。】

【所以，我才與您做了交易。】

霍爾斯特安靜的站著，他沉默了許久，身後，牆麵上，是一張張照片，地圖，線索，新聞，用圖釘和彩色細繩，密密麻麻的占據了這個狹隘的樓梯隔間，霍爾斯特沒有自己生活，沒有更多的朋友，他有時候甚至想不起每天究竟吃了什麼東西，他不是蟲族，不是雄蟲，不是這這個星球上的任何人，現在的霍爾斯特隻是一個無名之輩，他的雄心壯誌，他的理想信念都留在的過去，霍爾斯特千辛萬苦想要回到地球，找到那個人，這就是霍爾斯特六年裡賴以生存的一切，他一無所有。

“還給我！”

霍爾斯特聲音發顫，痛苦比雨夜中與怪獸廝殺時更甚，更濃烈，更悲苦，他近乎哽咽，那堅毅繃緊的麵容，終究在此時透露出脆弱與軟弱，什麼東西破碎掉了，霍爾斯特肩膀緊繃，憤怒近乎衝破他胸膛：

“把我的記憶還給我！把他，把他還給我！”

怒吼聲如同火焰撕裂了霍爾斯特的聲帶，無數悲苦激蕩難言的情緒在他心中激蕩，霍爾斯特眼眶發紅，但他的怒吼聲，也隻能在空蕩蕩的車庫中回蕩。

【不行！交易是不能反悔的呀，人類先生！】梅菲斯特，或者係統大叫，聲音中透露著疑惑，還有點彬彬有禮被打破的尷尬，它哼了一聲，無形之中，它似乎聳了聳肩。

【真奇怪，您對任何生物的愛意，都是讓我再度複蘇的原動力，為了您的新生活，那些奪走的記憶我也是精挑細選了一番，畢竟我也是個溫柔的魔……咳咳，係統不是嗎？我還以為您早就愛上了彆人，嗯，我是說，雌蟲？】

霍爾斯特沒有再多言，爆發過後，他如同寂寥的死火山，熱度冷卻，寂寥滿身，他隻是問道：

“那麼，係統，告訴我，交易內容是什麼？”

名為梅菲斯特的係統似乎在微笑，依稀間，霍海能看見一種未知生物勾起的嘴角：

【千年前，您本該早就是一具屍骨，但您贈與我您的大部分記憶與全部靈魂，而我賜予您一個施展奇跡的機會，讓您降臨在此時此地。】

“然後？交易結束了？”

【當然沒有，接下來就不是交易了，我是說，這是我們共同的願望——】

那係統大笑，殘忍又溫柔，善良又陰惡，隱隱約約，霍爾斯特知道，這位梅菲斯特的性格非善非惡，是灰色的。

梅菲斯特說：

【蟲神在上，請殺了祂】

【為此，我用儘所有力量會幫助您——甚至讓您成為新的神，隻要您能殺了希洛！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