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江提著食盒走進屋裡，見世子爺一身單薄地站在那幅畫前，忙放下食盒，拿了件厚實的大氅過來披在世子爺身上。

“您還生著病，不好穿得這樣少，要是風寒加重了怎麼辦？”

林謖口吻漠然：“一個風寒還死不了人。”渾然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柳江心裡歎了聲，有種沉沉的無力感，他到底隻是個下人，若是世子爺成心糟蹋自己的身子，他也是無能為力。

畢竟他連武功都沒世子爺高，也沒法強來。

將食盒裡的食物一道道拿出來擺上，柳江就退下去了，因為世子爺不喜歡有人待在身旁。

林謖在桌邊坐下，拿起碗邊擺好的筷子，準確地從盤中夾了一片筍，在魚片粥裡涮了涮，送入嘴裡，緩緩咀嚼吞下去。

動作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吃了幾片筍，喝了兩口粥，林謖就再無食欲，正要放下筷子，鼻尖忽然飄過一縷和煦清甜的桃花香，那香氣浸入寒冷的空氣裡，沁人心脾。

似乎正是昨晚他夢中嗅到的味道。

如今已是寒冬臘月，哪裡來的桃花香？

那香氣來到麵前，裡頭藏著一抹輕微的呼吸聲，明顯是特意放緩了，生怕被人聽見。但依舊瞞不過他的耳朵。

如溪水漫過芳草地，衣裙與地麵摩挲的細微動靜自對麵傳來。

林謖不動聲色，捏著筷子就著那一縷清香繼續進食。

薑盈一手捏著袖子，另一隻手朝著桌上的那一盤春卷伸去，動作遲緩得猶如電影裡的慢鏡頭。

雖然知道對麵的人看不見，但據說盲人其他的感覺都很敏銳，她要是動作大一點，說不定就要被他聽見了。

薑盈小心翼翼地拿了兩個春卷，一個含在嘴裡，一個輕輕捏在手上，像是拿著一根易碎的泡沫，慢慢轉身，一步一步挪到畫前，一腳跨進去。

回到畫中，薑盈憋著的那口氣，長長地吐了出去。

為了吃兩根春卷，她也太不容易了。

不問自取視為偷，她也不想做賊，奈何這畫裡就一棵桃花樹，她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可以靠著花瓣露水飽腹，隻能偷偷蹭一蹭飯。

薑盈小口小口地將兩根春卷吃了，吃完連手指上的渣都沒放過。

其實兩根春卷她幾口就能乾掉，但這不是吃完就沒有了麼，她隻能將每一口食物都儘量多咀嚼幾下，爭取停留在嘴裡的時間長一些。

兩根的量，她吃出了四根的效果。

可她還是餓，畢竟兩根春卷對於她的飯量而言，完全不算什麼。

但她也不敢多拿，免得一不小心引起懷疑。

偷吃這個事，還是得細水長流。

林謖一直吃到屋子裡那一縷清香嗅不到了，這才擱下筷子。

柳江候在外頭，奇怪今天世子爺怎麼吃了這麼久，正在這時，屋裡傳來了搖鈴聲。

世子爺叫他了，柳江忙走進去。

掃了眼桌上的食物，他眼中閃過一抹驚喜，世子爺吃了兩根春卷！

世子爺不喜食葷腥，但為了世子爺的身子著想，他在做飯時還是會準備一些葷食，盼著世子爺哪天口味突然變了，願意嘗一嘗。

眼下看來，他的心願終於實現了。

但他也不敢多問，萬一一問，世子爺以後又不吃了咋辦？

柳江默默收拾著碗筷，忽然聽見世子爺問：“畫上除了美人，還有什麼？”

他下意識朝畫上看了眼，這一看，他不由愣了下，畫中美人嘴角怎麼沾了點焦黃色的碎屑？揉了揉眼再去看，又沒有了。

真是奇怪，難不成剛才眼花了？

“阿江？”

柳江回過神來，“回世子爺，畫上還有一枝桃花。”

“桃花……”林謖低聲輕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