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僵坐在椅子上,感覺廳中院外的下人目光都集中在臉上,一時惱羞成怒,揮手將桌上的茶盞糊到地上。
瓷盞稀裡嘩啦碎了一地,巨大的聲響令在場之人皆是心頭一顫,忙低頭斂目,將自己當做木頭人。
李氏盯著那隻木匣,恨不得用目光將匣子劈得粉碎。
打開匣子,裡頭有一張裴氏的嫁妝抄錄單,另外附有清單上各種珍貴物品的去向以及下落,全都查得明明白白。
若是這些證據被呈到了公堂,她這個鎮西侯夫人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穩了!
明明當初她已將裴氏的嫁妝單子給毀了,將她身邊那些舊人趕出去時還一一檢查過,杜絕了她們將嫁妝單子夾帶出去的可能,現在這張嫁妝單子又是從何而來?
難道那瞎子偷偷藏起來了一份?這麼多年他不聲不響地縮在院子裡,怕隻是為了降低她的戒備吧?實際上暗中一直在等著對付她的機會?!
好深的心機,她還真是低估了裴氏生的這個瞎子!
不過,他以為憑借這些所謂的證據就能扳倒她嗎?真是太天真了!
傍晚,鎮西侯林正西下衙回府,剛進了二門,就被早已等候在此處的一個丫鬟請到了正院。
李氏候在門口,溫言軟語地將林正西迎進了屋,服侍他換了一身常服,又親自擰了熱布巾給他擦臉。
等到林正西坐下來,一杯熱茶被遞到了眼前,他喝了一口,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這時,李氏才終於開口:“老爺,上午世子爺派人送來了一隻匣子……”
一盞茶的功夫,林正西從屋裡走了出來,麵上怒氣勃勃,當然,這怒氣不是衝著李氏,而是那個瞎了的長子。
他大步朝寒鬆院走去。
李氏站在門口,姿態端莊,唇角帶笑,目送他離開。
她是私吞了裴氏的嫁妝不錯,但若沒有老爺的縱容,她又如何能這般大膽呢?況且,裴氏的那些嫁妝,其中一大半的收息,她可都拿來供養老爺了呢。
所以,那個瞎子要狀告她這個繼母私吞了他娘的嫁妝,老爺第一個不答應。
不然,他堂堂鎮西侯不就成了昧下已逝夫人嫁妝的人了?老爺豈能容許自己的名聲出現這種汙點?
哼,跟她鬥,那個瞎子還嫩了點兒!
不過也虧得他忍不住跳了出來,不然她如何能知道他還懷著“雄心壯誌”?
說起來,那個瞎子也十六了,原先的婚事被退了,作為繼母,她合該給他挑選一門“好”婚事才對。
暖融融的屋子裡,香爐中溢出了絲絲縷縷的沉香,這股香味將那似有若無的桃花香給掩蓋了。
林謖坐在桌邊,麵前青花瓷盤裡盛著一顆顆洗淨的荸薺。
他手裡拿著小刀,將荸薺的皮削下來,裡頭雪白脆嫩的果肉露出來,扁圓形狀,可可愛愛,削好一顆就放進手邊的瓷白碟子裡。
冬日裡水果比較少,荸薺清甜汁多,算是冬日裡的佳果。
林謖仿佛將給荸薺削皮當做了遊戲,隻削不吃,這可便宜了薑盈。
每當碟子裡的荸薺快要擺滿時,她就拿一顆過來吃掉,也喂給雪糕吃。
雪糕吃東西可不會有什麼顧忌,小尖牙哢哧哢哧咬著,如此一來,她吃荸薺發出的聲響,就不顯得突兀了。
這段日子下來,薑盈算是發現了,雪糕簡直就是個完美的背鍋小可愛,她不小心發出的一切動靜都可以推到它身上去。
當然,為了回報這個幫她背鍋的小可愛,她沒少給它梳毛按摩,常常讓它舒服得露出小肚皮來。
看著林謖削皮,薑盈一開始還擔心他會傷到手,但看了一會兒她就放下心來,他的手從始至終都很穩,她感到很是佩服。
像她這樣的手殘黨,連蘋果都削不好,更彆說這樣小小一顆的荸薺了。
不過現在,她不用自己削就能吃現成的,雖然林謖不是給她削的,而是給貓削的,她算是沾了雪糕的光了。
正當屋子裡兩人一貓其樂融融時,外頭響起一道裹挾著怒氣的厲喝聲:“滾!”
林謖被這道突如其來的暴喝聲驚得手一顫,指腹被小刀劃出一道口子,立時有血滲出來,殷紅的血落在削皮削到一半的荸薺上,紅與白對比鮮明,觸目驚心。
薑盈下意識就拿起帕子,要幫他將手指捂住,動作做到一半停住了,因為她反應過來自己在他麵前還是個不存在的人。
好在林謖也沒耽擱,從懷裡拿出帕子纏在了手指上。
外麵柳江的聲音傳進來:“侯爺,您不能擅闖進去,容我跟世子爺通報一聲。”
“通報什麼?這整個侯府都是我的,他林謖住的不是我的房子?我過來還用得著通報?”
薑盈已經來到了床前,將繡花軟底鞋脫了拎在手裡,爬到床上,進、入畫中。
來人顯然就是林謖的爹,這座侯府的男主人。
她穿過來也有小半個月了,卻一次都沒見那侯爺來過,可見這個侯爺爹實在是不稱職。
而這一次他過來的時機卻又這麼巧,就在林謖讓人集齊繼母李氏私吞他娘嫁妝的證據的當口兒,還氣勢洶洶的,顯然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