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謖將斷絕書疊好收起來,對阿江道:“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離開。”
柳江也沒有說什麼,麻利地收拾起行禮來。
林謖則負責收拾夭夭的衣物用具,裝滿了一隻大箱子還嫌不夠,而他自己的行禮,不過是一隻包袱罷了。
“夭夭,我們換個地方住,彆擔心,下一處不會比這裡差,隻會比這裡更好。”
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在安慰她。
薑盈忽然很想給他一個擁抱。
林謖抱著畫卷,肩上蹲著雪糕,穩步朝外走。
柳江背著包袱,扛著箱子,跟在後麵。
已經得到消息的柳湖等候在東側門外的巷子口,看到林謖和柳江從巷中走出來,誇張地朝兩人張開手臂。
“阿謖,恭喜你脫離苦海,走,上車,回家。”
畫卷裡,薑盈聽見這話,不由得笑了,頗為林謖感到高興。
雖然他那個渣爹不是人,但好在他還有兩個異父異母的好兄弟,讓他不至於大晚上被趕出家門後露宿街頭。
林正西回到正院,心頭怒火依舊燒得旺。
李氏覷著他的臉色,一時沒敢開口詢問他在寒鬆院和那個瞎子都說了什麼,默默走過來站在他身後,力度適中地給他揉捏起肩膀來。
為了討好侯爺,穩固自己在府裡的地位,李氏沒少學習相關技能,捏肩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項。
在李氏的按揉下,林正西的身體得到了舒緩和放鬆,身體舒坦了,心裡的怒氣自然就消除了不少。
李氏依舊沒提嫁妝的事,而是關切地道:“老爺餓了吧,我這就讓人擺膳?我親手做了一道你愛吃的糯米釀雞。”
她說話時兩隻保養得宜的纖纖素手搭在林正西肩膀上,俯身貼近他耳畔,聲音裡滿是柔情,嗬氣如蘭。
林正西在長子那裡受的氣,到了李氏這裡,不動聲色間就被消弭於無形,他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感歎道:“夫人辛苦了。”
李氏輕輕推搡了他一下,嬌嗔道:“老爺說的什麼話,隻要老爺高興,妾身做再多都不覺得辛苦,心裡反而是甜的。”
這一刻,林正西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已經去世的發妻裴清齡。
不同於李氏的小意溫柔,裴清齡生前對他素來是冷淡乃至冷漠的,很多時候連個眼神都欠奉,仿佛他是什麼臟東西一樣。
裴清齡先天不足,出生後體弱多病,所以被送去了老家潁州養病。
這一養就是十六年。
所以即便他與她很早就定下了婚約,卻也一直未能見到她。
好友還調侃他說裴家將裴清齡藏得那麼緊,指不定是因為裴清齡貌若無鹽,見不得人。
他表麵上讓好友不要瞎說,心裡卻難免有了疙瘩,對這樁婚事不是很情願。
久而久之,心裡也積壓了許多不滿。
但那些不滿,在洞房當晚看到裴清齡的真容時,都儘數煙消雲散了。
裴清齡生得如此絕色,待好友見了,定會為以前說過的那些話而後悔!
可惜,裴清齡根本沒給他奚落好友的機會。
除了洞房那一晚,其餘時間她根本都懶得搭理他,完全沒把他當丈夫看待,對他還不如對她養的那條狗親熱。
一個月後,她被大夫診出有喜了。
初為人父的他,不是不歡喜的,可在對上她冷淡的目光時,他滿腔欣喜都被澆了個透心涼。
嗬,你裴清齡看不上我,自有那溫柔體貼的女子視我為天,以夫為尊,我林正西何必熱臉貼你的冷屁股?
自此,他對裴氏也淡了下來,淡著淡著,兩人就形同陌路了,成了一對表麵夫妻。
一晃眼,她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了。
“老爺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妾身都叫你好幾聲了……”
林正西回過神來,朝李氏淡淡笑了笑,握住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沒什麼,吃飯吧。”
飯後,李氏服侍林正西洗澡。
林正西坐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雙臂搭在浴桶邊緣,眸子似閉非閉,主動說起道:
“那孽障不肯善罷甘休,我跟他簽了父子關係斷絕書,將他趕了出去。
“還想與我見官?嗬,沒了這侯府世子的身份,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瞎子,真以為官是那麼好報的?”
若是一有人報官案件就會受到審理,那京兆尹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所以案子上報後,一般都會先由京兆尹的下級官員進行處理。
處理不了的,再遞交到京兆尹那裡去。
像嫁妝被侵占這樣的財務糾紛,他跟衙門裡的人打個招呼,再送上一些好處,拖個一年半載也不是不行。
到那時……林正西麵上透出狠色,一個注定不能成大事且天生反骨的兒子,他要來有何用?
柳宅,寒鬆院。
這座院子是柳湖特意仿照侯府內林謖的院子建造而成,院子的朝向、布局、麵積等,都跟寒鬆院1.0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將原先的寒鬆院搬到了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