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話說得很客氣,讓人挑不出錯來:“公子自然會出麵,畢竟您是來歸還先夫人嫁妝的,不過還有幾個關鍵的人沒來,侯爺且坐一會兒,稍安勿躁。”
林正西眉峰一皺,將手上的茶盞重重往手邊的桌子上一放。
“什麼關鍵的人?我這個當父親的來了,他林謖不出來迎接也就罷了,還磨磨蹭蹭地不肯出來?
“怎麼,是要我親自去請他?他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柳湖本來沒打算跟他一般見識,但聽了他這話,嘿,暴脾氣忍不住了。
“你還知道自己是當爹的啊,你捫心自問,就你做的那些事,配得上‘父親’二字嗎?
“在侯府衝著阿謖擺威風也就罷了,到了我府上還這副掌握阿謖生殺大權的欠扁態度,你這像是來還債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阿謖倒欠你一大筆錢財呢!”
林正西:“你!”
柳湖微笑:“不小心戳著侯爺您的肺管子了,抱歉啊。”
一個小小的商戶也敢這麼對他說話,真是不知死活!
林正西盯了柳湖一陣,怒哼一聲,到底還記著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沒有甩袖走人。
心裡卻是狠狠記了柳湖一筆。
柳湖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位侯爺是記恨上自己了,卻是絲毫不懼。
林正西是不是忘了,他已經被皇上連降三級了?如今不過是個從六品的芝麻小官兒,還想搞他呢?
鎮西侯的爵位聽著唬人,但沒有實權的侯爺,在這權貴雲集的京城算個屁!
誰把他放在眼裡?
更何況,歸還嫁妝後他還得在家閉門思過半年。
林正西要是敢找事兒搞他,那就是自個兒往槍口上撞,到時候都不用他出手,自有人巴不得將他拉下馬來,讓他將官位空出來。
想到此,柳湖反倒期待起林正西來找自己的麻煩,他要是不出幺蛾子,自己怎麼抓他的小辮子呢?
三位經驗老到的朝奉到了。
所謂朝奉,乃是當鋪的掌眼,專門負責鑒定收上來的物品。
經驗豐富的朝奉,那就是古董珠寶鑒定專家,一件東西是否被以次充好、以假作真,老朝奉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柳湖恭敬地上前,向三位老朝奉見禮,請他們坐下。
坐在上首的林正西,一看柳湖竟然請來了三位朝奉,直覺自己的臉皮都被撕了下來。
豎子竟敢這般侮辱他!
柳湖笑嗬嗬道:“侯爺也怪彆我小人之心,誰叫您先前貪下先夫人的嫁妝,還拿去送給大舅子做人情呢,所以我不得不謹慎一些,還請侯爺見諒。”
林正西拳頭捏得咯吱響,恨不得一拳打碎他臉上的笑。
就在這時,林謖過來了,肩上蹲著一隻小奶貓。
手裡推著一個長條形佛龕似的畫架,架子上掛著一幅畫,畫外覆著一層輕紗,可以很好地起到防風沙灰塵的作用。
林正西見了他,臉上的憤怒瞬間如潮水般褪去,迅速戴上一層慈愛的麵具,“謖兒來了,來,坐這裡。”
畫中的薑盈:“Yue!”
這個渣爹怕不是得了老年癡呆?之前對林謖的稱呼還是“孽子”呢,現在就變成“謖兒”了。
柳湖也是被惡心得不行,上前欲隔開林正西和林謖。
林謖已先一步避開林正西伸過來的手,準確地走到柳湖身邊,坐了下來。
柳湖好奇地朝畫架上看了兩眼,奈何畫架上下左右皆有遮擋,正麵還有輕紗,完全看不見裡頭的畫是什麼樣的。
藏得這麼緊,嘖嘖。
坐下後,林謖依然沒鬆開握著畫架的手,隻淡淡說了聲:“開始吧。”
林正西:“等等!”
柳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過去,“怎麼?”
廳內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正西身上,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麼來。
隻除了林謖。
林正西起身來到林謖麵前,滿目慈愛道:“謖兒,為父有話跟你說,關於你母親的,她去世前給你留下了一封信……”
他知道這個兒子心底最是在乎他母親,所以撒下了這個餌之後就故意停了下來,等著他上鉤。
林謖朝他直直“看”了過去,“母親”二字,的確在他心裡激起了一道漣漪。
見狀,林正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林謖聲音冷漠:“母親如果要留信給我,也隻會讓可靠的人轉交給我,絕不會通過你的手。阿湖,清點嫁妝吧,我還等著回去喂貓。”
柳湖原本還擔心阿謖會上了林正西的當,聽到他這麼說,頓時放心了,神也清氣也爽了。
看著林正西那豬肝似的難看臉色,他隻想仰天大笑三聲,但顧忌著場合,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以拳抵唇,笑咳了幾聲,拿出嫁妝單子,念了起來。
“玉燕冠一頂,綬玉環兩對,七寶冠花篦環八套,真珠翠領四時衣服八十套,累珠嵌寶金器一百二十件……”
院中,林正西帶來的那些箱籠全都被打開。
柳湖每念一樣,便有下人小心地將東西找出來,再由三位老朝奉一齊上前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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