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近在眼前的血紅珊瑚珠串,每一顆似乎都是少年滾燙赤誠的心,薑盈卻無法坦然接受。
如果她不是來做任務的就好了,如果他們是在正常的情況下相遇的,她一定欣喜地接過來。
在她的猶豫下,裴謖原本劇烈跳動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手中的珊瑚串似變得有千斤重,令他的手臂不斷下垂,就要拿不住了。
就在珊瑚串即將從他的手裡脫落時,薑盈及時接住了,將一截皓腕伸到他麵前,“幫我戴上吧。”
裴謖的一顆心霎時又活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幫她戴上了,將活扣調整到合適的位置,讓手串不至於太鬆或太緊。
薑盈順勢握住他的手,笑對著他說:“阿謖,我們成親吧。”
*
湯泉縣。
坐落在湯山腳下,地處京畿要道,乃是京城的一座衛城,凡要前往京城的,必會途經此處。
久而久之,本是一座後起小城的湯泉縣,不過數十年就發展成了一座人口近乎百萬的大城。
因此有副京一說。
城門口商隊、行人來往不絕,易了容的薑盈和裴謖混跡在人群中顯得平平無奇,安安穩穩地入了城。
這一趟兩人是來為三日後的成親進行最後一次采買的。
距離那日薑盈在星空下“求婚”已經過去了月餘,這一個多月裴謖每天都有種飄在雲端的感覺,總覺得不太踏實。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幸福眩暈症”了吧。
兩人如今都“見不得光”,若要成親的話,流程肯定無法像正常人那樣都走一遍,所以許多程序都得從簡。
但該有的東西裴謖不想委屈薑盈。
婚服是拜托柳湖請了最負盛名的繡娘重工繡成,巧奪天工,精美絕倫。
聘禮更是足足有一百零八抬,若非薑盈的桃花源裡都快堆不下了,裴謖說不定還得繼續往裡搬。
兩個人的婚禮,已經萬事俱備了,隻差一樣。
當然,差的這樣東西裴謖大概還想不到,是薑盈要來買的。
而她並未直接說出來,隻說還想再看看少了些什麼。
這湯泉縣兩人已經來過好幾回了,所以對這裡也不陌生,入城後就熟門熟路地遊逛起來。
看百戲、品小食、遊名勝……吃喝玩樂買,一個白天很快就過去了。
到了夜間,薑盈將裴謖帶到了一座氣派輝煌的樓閣前,樓閣牌匾上書“群玉樓”三個金燦燦的大字。
起初裴謖還以為這裡是酒樓或者客棧,毫無防備地跟著薑盈往裡走。
待來到門口,一名管事模樣的男子朝兩人拱了拱手:“二位公子瞧著麵生,怕是第一次來我們群玉樓吧?且容小的向您二位講一講咱樓裡的規矩,這第一條,進門須得付二兩銀子的茶水錢,第二條,客人不得對姑娘動粗……”
裴謖聽到這裡就覺出不對勁來了,再看門內,一派奢靡的風月景象,他哪裡還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而直到這時,他還沒能發現薑盈的“險惡用心”,隻以為她是無意間帶他走到這裡的。
“我們走錯了,二弟,走吧,我們去彆處落腳。”
要帶著人離開。
可惜薑盈就是衝著這群玉樓來的。
“大哥,咱們來都來了,就進去見識一番唄?”
薑盈衝他使了個眼色,掏出一錠足有五兩的銀子丟給管事,做足了來尋歡作樂的風流派頭,“剩下的不用找了,賞你吃茶。”
說完就率先抬腳跨了進去。
裴謖如何能放心她一個女子進這等地方?追了上去,拉住她低聲道:“夭夭,你……”
“喲,兩位爺是第一次來咱們群玉樓吧?我是這裡的掌櫃芸娘,二位是來聽曲兒的,還是來打茶的?”
一名美豔風騷的女子腰肢款擺地走過來,招呼兩人。
聽曲、打茶乃是這樓裡的行話,前者來找的是清倌,隻談風月不涉床笫,後者麼,則是要和女人睡覺的。
當然了,也不能一進門就直奔主題,睡覺前少不得做一些圍爐煮茶、彈琴奏曲之類的雅事,好將氣氛烘托到位。
所以叫“打茶”。
這些薑盈來之前就偷偷打聽清楚了,群玉樓乃是湯泉縣有名的銷金窟,光是入門費就得二兩銀子,樓內的消費更是高得嚇人,點心茶水這些就得論兩,更彆說點酒席、叫姑娘了。
身上不揣個幾百上千兩銀票的,都沒有底氣進來。
裴謖掃了那衣著輕薄的掌櫃一眼,就這一眼,芸娘頓時有種鋼刀擦過頭皮的悚栗感,臉上營業性的笑容都僵住了,立在原地不敢再靠近。
薑盈拍了拍如臨大敵似的裴謖,“大哥,放輕鬆點,咱們是來找樂子的,何必這麼嚴肅呢?看把人家美人姐姐都嚇著了。”
裴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