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盈苦澀道:“將軍,我不知道。”
蕭沛灌下一大口酒:“也是,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該如何選呢?”
連他自己不也不知道嗎?
“將軍,喝酒傷身,你少喝些吧,來,吃點菜壓壓。”薑盈心疼地看著他,夾了一筷子菜喂到他嘴邊。
蕭沛迷迷糊糊張嘴吃了。
斜對麵的屋頂上,白雪皚皚,一襲雪色狐裘裹身的裴謖立在上麵,通身的顏色和雪色連綿的屋頂融為了一體,讓人難以察覺。
對麵亭中的一切,儘數落入了他眼中。
她為他夾菜,為他擦麵,動作間極儘溫柔細致,像對待孩子一般。
在他醉倒在地時,她怔怔看了他一會兒,將他扶到圍欄邊的長椅上躺下,倒了杯熱茶來喂他喝下。
末了將他嘴角流下的水漬擦去,蹲在他麵前,癡癡看著他。
“將軍,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不是男人,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我的心從未跳得像那天一樣快過。
“當你邀請我和大哥成為你的近衛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此後跟在你身邊的每一天,我都感覺像在做夢一樣。
“當然啦,這個夢也有很多讓人不開心的地方,比如打仗時眼睜睜看著同袍被敵人砍倒,比如你不怕死地衝在最前麵讓人提心吊膽,生怕你哪次就丟了性命,再比如大冷的天卻連一口熱水都喝不著……”
薑盈絮絮叨叨地一個人上演了一出回憶殺,又因為這些事都是真真切切發生的,所以她臉上的表情十分生動自然,演技超強發揮。
甚至都已經不是演了,而是本色流露。
“將軍,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想將北戎打趴下,最好將他們的地盤打下來,劃到大虞的版圖上來,我會幫你的。”
說到最後,薑盈俯身,抱住蕭沛的腦袋,在他額頭上親了下。
當然不是真親,而是借位做個樣子。
畢竟裴謖離得那麼遠,怎麼可能看得清呢。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裴謖在,這出戲也正是演給他看的。
醉酒睡過去的蕭沛隻是個活體道具罷了。
[任務對象虐心值99.99]
快了,隻差最後一位小數點了。
薑盈喊來陸千,和他一起將醉得死沉的蕭沛送回房間。
夜色降臨,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薑盈似一隻玄鳥,輕盈絲滑地沒入夜幕之中,不多時,潛入了長留王府。
自先帝下葬後,裴謖就住回自己的府邸了,先前他之所以會住在宮中,也是因為先帝新喪,幼帝繼位,宮裡沒個能主事的人。
應太後和新帝的要求,這才宿在了處理事務的昭陽殿中。
如今先帝已下葬,他作為外男,自然不適合再住在宮中。
薑盈身上貼著一張斂息符,這是她用新入賬的一筆金幣買的,再加上她如今輕功已經頗有火候,潛入傳聞中守衛森嚴的長留王府如入無人之境。
然而到處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裴謖。
難道他進宮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會兒宮裡已經落鑰了啊。
今晚她是來“刺殺”裴謖的,隻要裴謖死了,蕭沛自然就不需要做出選擇了。
當然,刺殺是假,虐裴謖才是真。
要是裴謖不在,她這出刺殺戲就沒法上演了。
就在薑盈打算弄出點什麼動靜,看能不能將裴謖引出來時,王府東邊忽然傳來一陣蕭聲。
蕭聲清豔幽絕,充滿了悲傷和哀愁,令人聽來一顆心似浸在冰冷的井水裡一樣。
薑盈直覺這蕭聲可能是裴謖所奏,循著樂聲找了過去。
月光下,一片梅林迤邐開來,一眼望不到頭,看規模和梅君山莊的千株梅海也差不多。
空氣裡氤氳著似有若無的冷香,這香大概是三分冷月、三分清雪、四分豔梅所調和出來的。
沁人心脾,滌魂濯魄。
而在梅林中央,佇立著一座木樓,和三年前她的桃花源中被燒毀的那座一模一樣。
木樓旁邊是一株粗壯的凋零的樹,想來是桃花樹了。
木樓後一條小河蜿蜒流淌,河上架著小橋……這一切的一切,都和當初桃花源中的布置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等比例還原。
裴謖立在木樓露台上,唇邊抵著一根玉簫,嗚嗚咽咽纏綿幽怨的聲音正是從那管玉簫中發出。
薑盈感覺他不是在吹簫,而是在借著蕭聲哭泣。
她按住似要塌陷的心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不能心軟,不能心軟,成功就在眼前。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雙眼睛映著月色,一片冷然。
薑盈悄然繞到木樓後麵,幾個縱躍,上了露台,從後麵一步步接近裴謖。
他立在欄杆前,兀自吹著蕭,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她的靠近。
薑盈手中握著軟劍,劍身在內力的灌注下,挺直鋒銳,泛著寒光。
她將劍身猛地刺向裴謖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