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毫無常識的他點點頭,人偶衝阿鳴露出一個極其清澈又堅定的笑容:“好,沒問題,我會想辦法做給你吃的。”
阿鳴:“……”
哎呀哎呀,這麼單純,沒有龍在的時候,被騙了可怎麼辦啊。
阿鳴憂傷地歎了口氣。
。
今夜的菜肴是一鍋雞湯。
沒有新鮮的蛇,那就去抓一隻新鮮的山雞。在無月的繁星之夜,珍珠般的星光閃動,雲如薄綃,晚風由遠及近,拂過樹梢,將架在火堆上的湯又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人偶很有做菜的天賦,即使沒有接受過烹飪的概念,也沒有各類的調味品,卻依舊像模像樣地往岩石鑿穿形成的石鍋裡加入拔過毛的野雞、新鮮的蘑菇和從枝頭摘下的野果,再撇去浮沫,舀到果殼做的碗裡。
第一碗放在了黑蛇麵前,作為差點將他吃掉的歉意。
黑蛇嘶嘶嘶地吐了吐舌頭,然後一轉頭竄進了草叢裡。
“為什麼要逼我吃這種東西!我是不會接受這種折磨的!”
真是笨蛋,你不吃我吃。
阿鳴喝光了黑蛇的湯,又爬到人偶身上,從衣領裡隻露出一個頭,整個身體都藏在狩衣之下。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碗裡的雞腿和蘑菇,再抬頭,發現人偶撐著腦袋,眼睛正溫柔地一動不動注視他。
“你的親人走了哦,你要追上去嗎?”
他說起親人這個詞的時候,聲音輕得不可思議,仿佛他的存在與塵世沒有任何羈絆,即使行走於世,也不自覺地與世界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疏離。
“不要。”阿鳴卻沒察覺到這點,他猛喝一大口湯,再舔舔嘴巴,整個腦袋都縮在人偶的頸窩裡,蹭蹭,“龍想和人偶在一起,隻有你會給本龍做熱騰騰的食物!”
那一份與世界的疏離短暫地被打破了。
紅暈慢慢地爬上人偶的臉,捧著湯碗的手都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阿鳴繼續喝湯。
龍說的是事實嘛。
從叢林到海灘,從鳴雷的高山到深不可見的斷崖,甚至鳴神島與神武塚相連接的灘塗都留下了兩名旅者的足印。在龍不長的記憶裡,雖然共同旅行隻共同度過不到五十個日升月落,但人偶是最可靠也最喜歡的同伴,比仙靈更心意相通,比飛鳥走獸更相貼合,會照顧他又會為他做飯,明明自己其實沒有進食的需求。
而且之前黑蛇還沒走的時候,阿鳴也曾問過他,其他兄弟姐妹都在哪裡。
對此,黑蛇的回答是:“不知道誒,阿媽說最小的弟弟都能獨立了,其他蛇也是,所以我們全被阿媽趕出來啦。”
——所以動物的親緣屬性天生就是涼薄的,黑蛇毫不猶豫地離開,他也不再去打擾,這就是叢林的規則。
但是人偶除外。
人偶的質感常年都保持微涼,是貼上去最舒服的溫度,阿鳴蹭著蹭著就忍不住抱住人偶的腦袋:“龍不要和你分開。”
“不會和你分開的。”人偶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姿勢不動,好讓頸窩的龍能躺得更舒服一點。
雙手抱住膝蓋,手臂從寬大的狩衣裡露出來,如玉的質感在火光中反射晶瑩的光,沒有什麼比鏤空的關節更能昭示他的非人身份的了。
炊煙嫋嫋,人偶對著火堆發了會呆,輕聲說道:“我想去人類的村莊看看。”
阿鳴隨口問:“去那裡乾什麼啊?”
“你喜歡吃的東西啊,天婦羅花釀雞什麼的,我想學著做。”人偶掰著手指頭數,“食譜、食材、還有調味的用具和器皿,都是隻有人類的聚集地才會有吧。”
人偶默了一瞬,再開口,聲音便飄渺了幾分:“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想試一試。”
他的話輕柔得像雲端的棉花糖,小心翼翼,又帶有一絲甜蜜的意味。人偶不知道這種心情是從何而來,他像是初生的幼兒獲得了人生中第一件玩具,不明誘因,本能地便想緊緊抓住不放。
這樣的話,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