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寧橙要她去排隊買澳洲牛奶公司的炒蛋西多士,還要去某條不知名街道上買艇仔粥。
打工人能怎麼辦?打工人隻能說好。
她起床洗漱,隨便去餐廳吃了點東西,查清楚地址後,聶星柔出發買早餐。
在地鐵上,聶星柔拿出手機背單詞。太久沒用腦子,她背單詞都覺得吃力。可一想到酒店前台那副嘴臉,她撇了下嘴,繼續啃單詞。
她可以一時被瞧不起,可她不想一輩子都跌倒在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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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橙吃完早餐,帶著聶星柔去了幾間知名畫廊做調研,例如大衛·卓納(David Zwirner)、高古軒(Gagonsian)和豪瑟沃斯(Hauser&Wirth)。
對聶星柔來說,在大畫廊做調研的機會不多,她格外珍惜。特彆是最後一站抵達高古軒時,聶星柔一直在觀察畫廊的布置。
高古軒是拉裡·高古軒創辦的畫廊。此人相當傳奇,如果傳出哪個畫家要開始跟拉裡合作,那麼人人都想趕緊買到這個畫家的作品,因為他的作品價格很快就瘋長起來。
而且高古軒也是為數不多能代理沃霍爾畫作的畫廊,就是他將沃霍爾的價值推向了新高。
寧橙和畫廊負責人去會客室喝咖啡了,根本沒叫聶星柔。她摸了下鼻子,感受到寧橙對她的不待見。不過計較也沒用,她不如自己多在展廳裡多看看。
她在幾幅高價畫作前流連,目光被一幅尺寸適中的油畫吸引。
畫麵被分割成左右兩個部分,左邊是倒在餐桌上慟哭的女人,右邊是站在電話亭裡的男人。兩人中間隔著一扇門,門上還有一筆紅色的印記。
人物形象用剪影表現,畫家善用光影,人物和背景層次分明的同時,營造出了一種縱深的空間感,對心靈產生了強而有力的震懾感。
聶星柔下意識湊近畫作,這才發現那一筆紅色顏料居然畫的是小小的玫瑰花蕾。花蕾精妙細膩,勾勒得相當溫柔。她不自覺脫口而出:“Rosebud?”
“你也看過公民凱恩?”
聶星柔轉身,隻見一位麵孔精致、氣度不凡的女人站在她的身後。聶星柔覺得昨天見到的聶心優已經足夠出眾,可眼前的女人,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她一時忘了開口,直到女人衝她擺手,聶星柔這才回神:“我看過。”
女人站到聶星柔身邊,看著牆上的油畫,問:“你覺得電影裡的玫瑰花蕾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聶星柔很誠實地說。
女人笑了,看起來很隨和。聶星柔膽子又大了些,說:“我甚至不懂男主角一生的逆反、彆扭和格格不入。”
“那這幅畫呢,你覺得它值錢嗎?”女人又問。
直覺告訴聶星柔,這話有圈套。聶星柔問:“值錢的意思是,僅從商業價值的角度去討論這幅畫嗎?”
說完這話,聶星柔明顯感受到女人正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她任由對方探看。女人又問:“你認為藝術品的價值是什麼?”
“情感價值。藝術家用創造性的想象力幫我們建立空間關係和社交關係中的情感認知,讓觀眾重新審視內在的自己與周遭的關聯。”聶星柔說。
女人點了點頭。她剛準備說話,畫廊負責人疾步走出,殷勤地領著女人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寧橙走出來,盯著女人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
寧橙神色難辨,一路無話。最後她還是沒忍住,問聶星柔:“你和畫廊裡那個女人聊了什麼?”
“聊了下電影。”聶星柔說。
“你知道她是誰嗎?”寧橙擰眉看著聶星柔,眼神略帶審視。
雖然她不知道對方是誰,可看到寧橙的表情,聶星柔覺得對方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她是蔣尚儀!她最近和高古軒合同快到期了。你跟她聊電影,你這腦子裡有沒有工作?”寧橙責備道。
聶星柔愣住了。
蔣尚儀何許人也?當代藝術畫壇最受矚目的華裔女性畫家,最擅長以光影縱深表現情感,隻要有新作問世,一定會被藏家哄搶,過往作品每年都在漲價。
而且她很神秘,基本不接受當麵訪問,最多隻接受電子郵件采訪。
聶星柔完全沒想到,她居然和蔣尚儀聊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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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為和蔣尚儀的對話讓寧橙不滿意,在聶星柔處理完工作事宜後,寧橙給她發消息,要她不用去晚上的拍賣會。
沒有正當理由,聶星柔不好和項總交代。她給寧橙打了電話。寧橙先是拒接,後來直接關機。
她看出來了,寧橙不想要她經手任何業務相關的事,晚上去拍賣會,少不了會結識更多的藝術圈的人。而寧橙,肯定不希望她再認識誰。
正當聶星柔盤算該如何給項總交代時,項總的電話來了。對方要她代表自己去參加拍賣會。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又確認了一次:“何總已經代表您去現場拍賣,我還需要去嗎?”
項總口吻堅定:“必須去。我把預算加到三千萬美元,你一定要給我拿下。還有,不要讓寧橙知道。”
這又是哪一出?
聶星柔覺得好笑,項總和寧橙兩個人真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她原本不想這麼快和寧橙發生衝突,可現在看來,沒辦法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這裡,聶星柔給聶心優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