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年紀自然不能看著蔡壑將大辰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陛下,”戚長清躬身,朝笏高高舉過頭頂:“請恕老臣僭越,可老臣不得不說這些話了。”
蔡壑挑眉:“戚卿言重了,你但說無妨。”
戚長清閉了閉眼,道:“老臣知道您不舍安邑公主,可如今局勢,陛下,您看如今的局勢啊!”
皇天昭昭,戰事迫在眉睫!
“我大辰,因連年災禍,百姓流離失所不得安生!陛下......不過是個公主罷了啊!以大局為重啊......”
“啪!”杯盞砸進檀木桌。
李琮晏猛地躬下身,拽著戚長清一同跪下,屋子裡的內侍也紛紛下跪。
陛下怒了。
戚長清噤聲,愣了愣,看著地上被摔得粉碎的玉杯,那是禦用的。
他心道不好,一顆心懸了上去。
李琮晏也埋怨,這個老匹夫胡言什麼!?真以為女兒當了皇後他就能平步青雲了嗎?在蔡壑麵前論起了蔡泱的是非,真是不想活命了還要上上無辜之人!
蔡壑見滿殿之人如此,冷笑出聲。
他走過去,顫抖著手指著戚長清——
“不過是個公主?誰告訴你這話的?是戚郝景?”
“不,不不不......不是......”戚長清猛地抬頭,銀白的鬢角出了汗。
他可不能將女兒拖下水啊!
可又一想,他一驚......莫非陛下是知道了什麼?
對上他疑慮的神色,蔡壑眯著眼:“怎麼?戚大人都將手伸到朕的後宮去了,如今敢做不敢當,害怕了?”
戚長清臉色順時煞白。
陛下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那如此便說得通了,並不是戚郝景辦誤了事,而是被陛下截胡了。
“朕原先,是猜出此事準備留你幾分薄麵就此揭過,可沒想到,你竟是自尋死路?”
蔡壑不鹹不淡道,忽然話鋒一轉,眸裡折出駭人的氣焰:“朕的血親,現在都能在爾等口中被妄議?!難道是平日太放縱你們,便不知自己是何許人物了是嗎?”
“朕的姐姐就是那麼被你們推去大齊的!”
他俯身,隻想睥睨著瑟瑟發抖的兩人:“你們還記得嗎?錦蘅長公主,朕的姐姐。她是怎樣被你們一步一步逼到火坑裡去的?這些,你們都還記得嗎......"
一個著紅嫁衣金頭麵的女人不約而同的映入一眾人的腦海。
李琮晏嚇得大氣不敢喘。
是他……
是他聯合一眾朝臣向先帝進諫,送錦蘅公主去和親。
蔡壑看著眼前的人顫顫巍巍,心中淒然。
想起那年三月,蔡玦鮮紅的嫁衣隻晃著他的神,他覺得那顏色刺眼得很,直到現在隔著層清紗似的記憶,他仍覺雙瞳被刺的生疼。
“‘不過是個公主’?”他笑:“真是天大的笑話啊!爾輩平庸無能,在前朝用朕的姐姐填補你們的窟窿;現在,又要用朕的妹妹去填另一個窟窿......”
“陛下!慎言前朝啊!”有人道。
被蔡壑堵回去:“朕還沒死!朕也有一身武功在!”
怒吼著。
勤政殿內叫臣子發顫,年輕帝王肆意發泄著怒火,還有世人平添給他的痛苦。
他好恨。
“陛下息怒——”
良久,殿內眾人齊聲喊著。
他無力的跌坐在金椅上。
他又能如何做?在無人能助他,眼下他責罵三朝老臣,賢德君主的名聲早就不複存在了,若他能僥幸活到百歲,又該與誰相伴?
誰又會矢誌不渝的陪著他?
他隻剩下蔡泱了,他的妹妹。
眼下還未到用碳火的日子,他卻忽然冷的發抖,抱著雙膝,不想讓彆人看見。
他猩紅著瞳,發著怒遣散了所有人:“滾滾滾,滾!”
再是借兩人一百個膽子,也萬不敢在這個時候說嘴了,於是便逃的似一陣風兒。
都走了。
他抱著膝,臉緊緊貼著錦袍,雙目無神。
最後一個出殿門的小內侍眨了眨眼,悄悄望了一眼陛下,便跌撞著匆匆往沁芳宮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