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劍客卻似根本沒察覺身後的危機,又斟滿了一杯茶,仰頭喝下。
就是現在!唐天儀手執黑色的毒砂,這種追魂砂見血封喉,隻要有一粒打在臉上,半邊臉就要削去。有一粒打在手上,這隻手就要剁下。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白衣劍客根本避無可避!
然而這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的確發生了。那是怎樣的一劍?
如青雲白瑕無垢,下擊之勢迅如閃電,劍光未至,劍氣先來,如驚芒掣電、如白虹貫天。等唐天儀反映過來之時,他的胸口已被劍氣劈中,整個人倒飛出去,將將撞上二樓樓梯口的圍欄,噴出一口血來,甚至來不及揚出手中的毒砂。
白衣劍客輕盈落地,雪衣不染纖塵。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連七驚歎於其劍術的出神入化,甚至忘了關注唐天儀的情況。
“啊!”侍郎小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摔倒在桌邊。樓下聽到動靜的唐門弟子姍姍來遲, “大公子!”眾人驚呼著上前扶起唐天儀,並將侍郎小姐護至身後,對白衣劍客呈包圍之勢,卻隻圍不攻,似有所忌憚。
他們沒有看到剛才白衣劍客的劍招。如果看到,他們一定不會選擇包圍,而是立刻撤離,撤離至少可以保命。能達到這樣劍術造詣的人,江湖中屈指可數,堪稱絕頂。
很厲害,連七暗自比較,和西門吹雪不相上下的劍術。若是兩人對上,她也無法判斷誰輸誰贏。
白衣劍客走得很慢、很堅定。與其說是漠然,不如說是高傲。因為高傲,所以無視螻蟻。唐門弟子在他眼中,正如同螻蟻。
連七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言醉。這個天才刀客曾經對自己說過:“螻蟻偷生,蚍蜉撼樹。前者是普通人的本能,後者是普通人的偉大。”他教她的道,是體諒這種本能,尊重這種偉大。他還說了後半句——
出神的時候,白衣劍客已經走到了轉角處,唐天儀的身側。卻不料重傷昏迷的唐天儀居然憑著一種如同回光返照的意誌,將毒砂灑向了白衣劍客。白衣劍客的反應奇快,但這一次,有一片漏網之魚。
雪衣終究染上了血痕。
“如果你輕視他們,那有一天,你可能就會為他們所敗。”
唐門弟子一擁而上,欲趁其受傷取其性命。不料刀光一掠,一直在角落作壁上觀的緋衣刀客架開了唐門十數人的武器,刀未出鞘,一個下劈,驚人的刀勢瞬間撂倒了眾人。
連七身後,近距離見到她出手的白衣劍客,眼裡突然迸發出了驚人的神采。
上乘的輕功、驚人的爆發力、與年齡截然不符的渾厚刀勢。雖然尚欠火候,但她的確是在看過他出手之後,複刻出了“天外飛仙”的雛形。這樣的刀客,他已經十多年沒有見到過了。
天道偏愛這個少年啊。
連七:“交出解藥。”
唐天儀雖氣若遊絲,卻拒絕地斬釘截鐵:“追魂砂沒有解藥,等死吧!”說完便暈了過去。
連七皺眉,白衣劍客已經率先離開。皇帝不急太監急,無奈之下,連七便也離開了此處。
唐門眾人自知不敵,見對方走得乾脆,便帶著重傷的唐天儀撤離了此地。不知名的鬥笠少年、白衣劍客,自此與唐門結仇。
窗外,恰巧看到這完整一幕的和尚拍了拍腦門,若有所思。
“你的毒……”連七不遠不近地跟在白衣劍客身後,躊躇著開口。
“你救了他們。”白衣劍客主動開口。若不是她剛才出手,此時唐門眾人早已成他劍下亡魂。但唐門眾人顯然不會作此想,他們會認為她是幫凶。
連七不在意地笑,目若朗星:“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葉孤城。”
連七一怔,卻又覺得意料之中:她聽言醉提起過江湖上的幾大高手,南海飛仙島白雲城城主葉孤城,劍術已臻化境。
“在下連七。”
“言醉,是你什麼人?”
連七一怔。
——
青衣樓
懸掛著第一樓高手名牌的書閣中,一人將名牌掛在了原本空置的第三號位置,掛上去的,赫然是秦無昭的名牌。
“還沒恭喜你,勝了樓中排名第四的春雨刺客。如此,樓中質疑你實力的人,又少了一個。”身後一人搖扇輕笑,恭喜站在名牌前的青衣人。
被恭喜的人卻毫無歡喜的神色,他的長鞭尚在滴血:“唐門的人與她所查之事並無關聯,為何你還要讓她去北地追蹤唐天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