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身份 “你們說起玉玦,老夫倒想起……(2 / 2)

被說破身份,梅謝雪的臉上神情無絲毫波動。他緩緩飲儘杯中酒,接著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梅謝雪,毒書生,也是柳家嫡孫柳垂江,二十年前柳家出事的時候,他應當剛好七八歲。但連七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卻並不是因為柳家。

“柳垂江,我的表弟。他死的那年,隻有十二歲。”連七想起大漠裡的墓碑,還有言醉說起這話時眼裡淡淡的痛悔。

眼前的人,是義父的表弟。二十年前柳家滅門,在柳家做客的言醉救走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柳垂江。之後的四年,言醉都把這個表弟帶在身邊。直到十六年前,他被獨孤一鶴挾持,跳崖之後成了鬼醫的藥人,在那之後又過了十年,他殺了鬼醫,並搖身一變,成為了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毒書生梅謝雪——這是結合梅謝雪的自述和陸小鳳的探查得出的真相。

連七有千般疑問,一時不知從何問起。從她進這閣中的一刻起,她意識到眼前人也脫去了一貫示人的假麵,顯得幽深冷寂。

這才是真正的他嗎?

“十六年前,嚴柳氏帶著嚴放投靠獨孤一鶴,投名狀就是柳家嫡孫。”肖祐派人查出了當年的隱秘,並著人告訴了陸小鳳。

“言醉出身江湖,和這表親家並不怎麼親近,但他帶了柳家男孩四年,自然也培養出了感情。但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把這孩子托付給了嚴柳氏二人……”

十二歲的男孩被親人出賣給了獨孤一鶴,作為威脅表哥的籌碼。為了不拖累言醉,男孩選擇了跳崖——這就能解釋他為什麼要殺嚴柳氏。

梅謝雪放下杯子,從懷袖中摸出一卷畫紙,徐徐展開,並不避人。連七看到了畫上的內容:正是當日柳可可給自己的那幅。畫中戴著半塊玉玦的少年臉上尤掛著稚氣的笑,遠處亭子裡露出一點紅衣人的袍袖。

如電光火石,連七猜到了這個紅衣人的身份。

梅謝雪的喉中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嗤笑,緊接著,手一鬆,畫紙飄落到火盆上,轉瞬便被火舌卷噬。

“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你到底想做什麼?

梅謝雪卻未回答她的問題,隻見他緊了緊身上厚重的披風。連七暗自皺眉,雖是深秋,但他這麼怕冷嗎。

他低低笑了起來,笑聲裡透出幾絲癲狂之意:“你都查出來了不是嗎?”

他盯著連七,如同毒蛇盯住獵物,連七在他眼裡看到翻湧的恨。她很難把麵前的人和畫中人聯係到一起,他是梅謝雪,不再是柳垂江。

連七知道,自己已不必再問。

“燕凡和燕珂在哪裡?”

“死了。”梅謝雪漫不經心地道,朝連七揚起笑:“我殺的。”

話音剛落,出鞘的刀便架到了他脖子上。

梅謝雪卻依舊笑著,麵色不改,似乎篤定連七不會真的殺他。

連七的刀的確並未落下。應該說,當她知道麵前人真實身份的那一刻起,注定她不能殺他。這是言醉欠柳垂江的,如今變成了她欠他的。

“為什麼?”兩個孩子與他明明無冤無仇,何況還是言醉的孩子。

“為什麼,”梅謝雪重複了這三個字,接著發出一聲神經質地笑:“你問我為什麼?”

他起身,朝連七一步步走近,即使刀刃割破了皮膚,也似毫無知覺。

“言期,我告訴你為什麼,”他一字一句道:“因為當年,言醉,我的表哥,他是為了救你才拋棄的我。

我當時,的確是不想讓他為難。即使是唐雲兒那賤女人給我喂毒的時候,我也沒叫過一個字。但跳了崖,我落到鬼醫手裡變成了藥人。十年……十年啊,我生不如死,我每一天都在想,為什麼他還不來救我。就像此前他答應了我爹,在柳家被滿門抄斬的前夜救我和姐姐離開柳家。

我等啊等,終於意識到他不會來了,我隻能靠我自己。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還有你!”

“那時義父受了很重的傷。如果不是後來遇到燕雙姐,他也活不下來。”連七道。但至於後來,言醉為什麼再未回去中原,她亦不知曉。就像她不知道義父後來是何時又與燕雙有了聯係。

梅謝雪卻根本沒聽她的解釋:“你知道獨孤一鶴為什麼費儘心思要殺他嗎?”

“為了始皇陵的寶藏?”

梅謝雪譏笑著搖頭:“始皇陵的寶藏?”

“當年名動一時的寶藏從來不是始皇陵,而是你,言期。”

“我?”連七詫異不解。

“獨孤一鶴不是霍休,對於他來說,擁有金鵬王朝三分之一的財富就已經足夠。可作為江湖武功至高的人之一,他想要的自然還有世間至高的武學。”

“可我當時隻不過是個嬰兒。”彆說武功了,連行走都不能。

“是啊,所以他要的是你的什麼呢?”

梅謝雪的聲音忽遠忽近,連七眼前一陣眩暈,手中的刀一時不穩,反手抵住刀,半跪在了地上。

眼前明明暗暗間,她看向桌上自己未動過的酒:“我明明沒喝……酒……”

“是啊,可你為什麼不喝呢。”梅謝雪淡淡道。說著,揮滅了燃香。

刀落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接著,連七眼前一黑,徹底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