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雲峰背麵靠山,宗門內自然也都承襲“自然”的說法不讓去路阻著植株花草生長,便將來來去去的路弄得有些彎繞,來一兩日的人便不太好認。
林鷺走在前麵,穿過前兩個路口倒還能憑著記憶認得路,再往前走繞得頭暈眼花。
她站在路口,惆悵地看著兩條幾乎一模一樣的路,回眸問祝如疏。
“走哪邊?”
祝如疏不答隻說:“師妹知我眼盲,又為何問我?”
林鷺心道也是,但她還是覺得看不見也並不影響他的判斷。
“也是,那就隨便我走哪邊?”
見祝如疏不回應她,林鷺挑了一條看起來“眼熟”的路打算走這邊,誰知腿剛邁出去。
被身後的人扯著白綢的另一端拉了回來,她走在前麵一個踉蹌,也很難不懷疑祝如疏是故意的。
林鷺惱了,再回頭看著祝如疏,他掛著一副好像什麼也沒乾的笑,抬手指著另一邊說。
“走這邊。”
林鷺哦了一聲,按著祝如疏的意思調轉了方向,走了另一邊。
剛剛究竟是誰說自己眼盲不識路的,現在卻又認得路了。
祝如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語氣難辨。
“你在想我為何能認得路,是嗎?”
林鷺一頓,看來祝如疏不僅背後長了眼睛還能讀心。
祝如疏似乎心情不錯,彎著好看的眉眼,自顧自道:“也並非難事。”
“多走幾次再多摔幾次,等摔疼了、出血了,便知曉這彎彎繞繞的路究竟該如何走。”
他說話的速度很慢,也很輕,像這確實是小事一件。
林鷺在知曉他能力超強後,原以為祝如疏無所不能。但是她如今才知祝如疏也會因為看不見,走在路上摔跤了又自己爬起來,隻是為了識得禦雲峰的一條條路究竟通往何處。
她微微思索後,停下來避重就輕:“要不師兄走在前麵拉著我走?”
祝如疏聞言雖一愣,卻還是笑道:“好啊,不過你要閉上眼睛才行。”
“為何閉眼?”
林鷺更疑惑了,若是她閉上眼睛那他們這不就四舍五入兩個眼瞎的。
而且眼睛閉上看不見會讓她失去安全感,她不確定祝如疏是否會做出些什麼。
正當林鷺在思考如何拒絕時,便有聽到了那聲熟悉的滅災出鞘的聲音。
林鷺閉上雙眼忙道。
“閉上了閉上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原本夜間視野就不好,林鷺悄悄眯起眼睛想要偷看祝如疏究竟要做些什麼。
祝如疏的聲音冷冷的。
“若是偷偷睜開,我的劍可就收不回去了。”
林鷺隻能乖乖閉上眼睛,嘗試融入這片黑暗。
祝如疏的腳步極慢,這下輪著她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了。
林鷺口中閒不下來,她又說。
“若以後我可以幫師兄識路,師兄就不用自己去慢慢探了。”
祝如疏走在前麵微微一頓,林鷺知道他聽力極佳,定然是聽見了。
“師妹先自己學會識路再說罷。”
*
林鷺恍然有種兩人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的感覺,她的耳邊聽得見簌簌風聲,卻聽不到那盲杖敲在地上的聲音。
手腕處纏著的白綢一片溫熱,地上似乎又許多小石子,她被絆住腳步無數次,祝如疏都停下來等她。
隻是到了第十次,林鷺不小心撞進了祝如疏懷中,場景一度十分尷尬。
她嗅著少年懷中的鬆香氣,撫上那麵料極細極柔軟的胸膛,指尖悄然感受著那胸腔中跳動的心臟,那無比蓬勃的生命力。
隻是祝如疏懷中是冷的,靠著他猶如靠著一塊冰冷的石頭,林鷺有些畏寒,卻不敢動彈。
夜裡本就有些涼。
少女忙不迭往後退卻兩步踩著腳後的石頭一滑,祝如疏也沒有再扶住她。
腕間的白綢將兩人捆綁,林鷺滑倒自然也帶倒了祝如疏,隻是身下似乎有一張柔軟的坐墊,讓林鷺沒有摔在冰冷的石子路上。
正巧不巧,林鷺摔在了祝如疏身上。
看不見的感覺是真的不好受。
林鷺渾身都僵硬了,看不見眼前的景象導致她對周遭的一切幾乎草木皆兵,她不自覺挺直了背,不挨祝如疏太近。
祝如疏卻抬手解下係在自己腕間的白綢,將白綢裹在了她的雙眸上,即便是她睜開眼睛也隻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光景,低頭能勉強從空隙中探的她自己僵硬的身軀,緊攥不知往哪兒放的雙手,還有一旁少年蒼白的一角衣襟。
鼻尖縈繞著淡淡墨香氣。
祝如疏喜好術法,身上時常縈繞著墨香。
他好俗心情愉悅,保持著姿勢,一陣風將少年泠泠的聲音帶到林鷺耳旁。
他問她:“瞎了的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