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藍鼻子的馴鹿沒有名字。

“所以，我們要給這個小家夥取名？”

巴爾叼著巧克力pocky，含糊不清地發表意見，“要不就叫亞當？”

“這名字太老土了巴爾，”柯達達無語道，“簡直就是二十年前去教堂做禮拜的老爺爺會取得名字嘛，要我說，不如就叫柯巴巴！”

娜娜莉蹲在他麵前：“以後就叫你蘭斯洛特好不好？”

“娜娜！不要給一頭鹿取這種仿佛馬上就要參加圓桌會議的名字啊喂！”

三個人說也不能說服誰，最後統一叫他小鹿。

小鹿很可愛，一開始還有點怕人，但是隨著時間增長，活潑開朗的小鹿人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喜愛。

“啊對對對，”巴爾一臉嚴肅地牽著小鹿，對著鎮上疑慮的人說道，“你看這小臉蛋，你看這小蹄子，其實我們亞當是研究會的吉祥物來著！”

“都說了那孩子不叫亞當！”

柯達達牽著他的另一隻手，“來，柯巴巴，到大姐姐這裡來。”

“蘭斯洛特，”娜娜莉從兜裡拿出新的糖果，“要吃糖嗎？”

“……所以你們三個根本就是各叫各的啊！！”

一邊無辜路過的西爾爾克吐槽道，不靠譜的醫生都看不下去他們這樣無厘頭的做法了，“好了！我給他取個名字！”

“托尼托尼·喬巴！”

“你誰啊大叔。”

“不要隨隨便便靠近我們家孩子！娜娜你說對不對！”

“……但是，”娜娜莉指著遠方飛馳而過的人影，看著柯達達他們，“蘭斯洛特，已經被西爾爾克先生拐走跑了了。”

“？！亞當！！”

“柯巴巴！”

“真是一場鬨劇。”

當娜娜莉再次被提著衣領扒拉起來的時候，她已經能夠麵不改色地打招呼了：“下午好，古蕾娃女士。”

“那個喬巴，和西爾爾克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父子。”

［結識重要角色·托尼托尼喬巴，成就+1000］

[成就：6800→7800]

世界真是奇妙。

就算以後有人告訴她重要角色裡還有機器人和骨頭人，她也不會驚訝了。

娜娜莉若有所思點頭，恐怕在原來的世界線裡，他們兩個就有一份羈絆。

但是。

她露出犀利的眼神：“就算命運如此，西爾爾克先生想做蘭斯洛特的監護人也必須經過我的考驗！”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算了，”古蕾娃把她提溜到自己身後，“小女孩，走吧，還是送你一程。”

“對了，古蕾娃女士，”娜娜莉被古蕾娃扔了個防風鏡，她利落地扣在臉上，終於能完全睜開一雙圓乎乎的眼睛，“您知道弗雷凡斯現在怎麼樣了嗎？”

她前幾天還聽巴爾惆悵著該買什麼樣的求婚戒指，於是心裡也跟著牽掛著白城，“不是說已經派了海軍過去嗎？那是不是很快就要好了？”

弗雷凡斯的事情並沒有被大肆報道，他們隻能從報紙上的隻言片語裡知道它的一些消息。

娜娜莉還在革命軍船上的時候曾聽多拉貢提過，這個世界最聰明的天才在為海軍工作，既然是天才，那他一定有辦法解決弗雷凡斯的事情。

“……”

她遲遲得不到回應，還以為是風雪太大，掩住了聲音，於是探出頭：“古蕾娃女士？”

古雷娃的摩托車風馳電掣，醫生遲遲沒有言語，娜娜莉從她的沉默與越發快速的車速中仿佛得到了一個答案。

“……不會吧？”

防風鏡下，澄澈的紫瞳微微放大，她顧不得其他，抱住前方年長女性的腰肢，“古蕾娃女士！弗雷凡斯怎麼了？！”

她可能用上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吃了滿嘴呼嘯的狂風與冰涼的雪片，一點都不淑女。

摩托車停在研究會安排給他們三個的小房子麵前，娜娜莉來不及和她說話，跌跌撞撞從摩托車上滾下來，一頭跳進雪裡，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跑，想要讓巴爾開門，動作卻在聽見屋內動靜的一瞬間停滯。

“…嗚嗚嗚……啊啊！”

娜娜莉的身體僵硬了，她站在門外，聽見的真的是屬於人類的聲音嗎？

不然為什麼這麼猙獰、這麼悲痛、就像野獸最後的嘶鳴與怒吼，淒涼又令人痛苦。

古蕾娃在她身後站定，高高的女醫生將手按在她的頭上，按了又按。

“去陪陪他吧，娜娜莉。”

她已經顧不得這是不是古蕾娃第一次認真叫她名字了。

娜娜莉跌跌撞撞闖進屋，柯達達無助地看向她：“……娜娜……”

她丟下自己視若珍寶的皮箱子，巴爾正僵坐在沙發上，直到小小一團的小女孩將手放在他的手上，年輕的醫生才渾身一抖，仿佛才回到人間。

“……死了……”

娜娜莉心中一緊，看見他漂亮的綠眼睛裡早已布滿血絲，永遠笑嗬嗬的巴爾滿臉淚痕，麵目猙獰，身子深深地彎了下去，“娜娜莉……蕾雅死了……”

柯達達發出一聲虛弱的□□，她把他們兩個一起抱在懷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巴爾……”

夜深了，娜娜莉看著滿眼通紅的柯達達，後者強顏歡笑：“沒關係的，我在這陪他，娜娜先去睡吧，小孩子睡不夠可是長不高的。”

她呆呆地點頭，回到自己的小臥室，條件反射地坐在桌前，拿出自己的病曆本。

“……娜娜莉小姐，”直到咲世子在她耳邊柔柔開口，“您該就寢了。”

娜娜莉看著空白一片的本子，窗外的夜已經沉沉地壓下了，明明隔著玻璃，燒著熱熱的暖氣，她還是突然冷得發抖。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不解極了，隻是安靜又疑惑地睜著那雙明亮的眼睛。

娜娜莉仿佛發泄一般開口，又仿佛自言自語。

散落在木地板的報紙用黑色粗體大字寫著最顯眼的頭條：

——弗雷凡斯覆滅！白色之城該何去何從？！

日子還是要繼續。

娜娜莉圍上圍巾，手裡牽著喬巴，走路都不穩的馴鹿睜著濕漉漉的黑眼睛，他依戀地看著這個不比自己年長很多的姐姐：“姐姐，我們去哪裡？”

說話聲在空氣中變成清晰可見的冷氣，娜娜莉撫平他衣領的褶皺，乾脆將小馴鹿抱了起來：“我們去一個地方。”

她走到島上唯一的教堂，來往的人們麵容沉靜，喬巴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安安靜靜地縮在她的懷裡，隻露出一雙好奇的圓眼睛。

娜娜莉走到柯達達身邊，棕頭發的女醫生看來了她一眼，隔著白手套握緊了她冰涼的手指。

燭火讓這片肅穆的空間開始散發著木質一般寧靜幽遠的香氣，娜娜莉抬頭注視著頭頂高大的銀製神像，透過那絢爛的玫瑰花窗，隱約能夠窺見冬島澄澈的白天，管風琴通透厚重的琴音響起，穿著潔白製服的兒童們齊聲合唱。

“誰帶走了世界的罪孽，賜予他們永遠的安息……帶走世人罪孽的人……永恒的，永恒的安息。”

彌撒結束了，人們輕聲互道平安後離去，高聳聖潔的教堂中央便又隻剩下娜娜莉他們。

柯達達的眼下青紫，“巴爾可能要回北海去了。”

“報紙上說弗雷凡斯的王室還活著，他覺得也一定有其他幸存者……他說要去找他們。”

她說完便讓空間重回寂靜，喬巴眼巴巴地看著她：“巴爾要出去嗎？”

他太小，還不明白什麼是分開，柯達達短暫地笑了一下：“我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呀，喬巴。”

他們是短暫落在島上的飛鳥，時間到了，就也該走了。

研究所分給他們的房子也沒有新的人入住，娜娜莉和柯達達誰也沒有動巴爾的房間，就像金頭發的醫生還會在某一天早上樂嗬嗬地竄出來，給她們講自己的愛情故事。

“……費舍爾·泰格？”

娜娜莉翻著報紙，上麵刊登的大新聞讓她不由驚訝感歎出聲：“好厲害。”

以魚人之身闖入瑪麗喬亞解放奴隸，這樣的人物也怪不得能占據一大塊頭條。

古蕾娃瞥了一眼，老太太難得沒有出言譏諷，“世界啊……正在風起雲湧。”

娜娜莉輕笑，嬰兒肥已經從她臉上消退，日曆翻了一頁又一頁，一開始還會被古蕾娃叫小蘿卜的女孩子長得很快，如今已經有了少女的雛形。

她的王國係列任務沒有任何起色，娜娜莉的心情已經從一開始的煩悶演變為現在的平和，小姑娘每天慢悠悠出診，被古蕾娃提著衣領子看病，和喬巴和西爾爾克和柯達達他們湊在一塊吃飯。

外邊的世界風起雲湧，隻有這片小小的冬島，宛如分針一樣讓時間與人都慢慢地往前走。

“如果能複活就好了。”

娜娜莉看著報紙上刊登的傷亡，情不自禁感歎。

曾經她複活一隻貓都痛苦無比，如今在磁鼓島待了小半年，她有在努力鍛煉和讀書，雪不大的時候就會繞著磁鼓島跑步，晚上回住所則一邊看書一邊加練，連山上暴力的兔子都被她打得心服口服，和她一起加練。

如今，她已經可以幫助大型動物了。

[天賦·戈耳工血管：LV2（20/300）]

她心裡因此隱隱約約有個猜測，或許要達到一定的等級才能真正複活人類，而這也與她的實力水平有關。

畢竟每一次動用天賦都是貨真價實地使自身進行獻祭，哪怕有蜂巢之血支撐，娜娜莉每次用完能力都會陷入好一陣子渾渾噩噩的陣痛。

她的□□可以無限恢複，精神卻有極限。

磁鼓島上的動物們都是她的病人，索性人類並不會關注昨天凍僵了身體的鬆鼠麋鹿今天怎麼又慢悠悠地走過，於是教堂的彌撒參加了一次又一次，白鴿放飛了一回又一回。

人們隻有納悶：怎麼冬天到了，動物卻還越來越多。

“哎呀，這是在說什麼孩子話。”

古蕾娃揉亂她的頭發，“你和西爾爾克那家夥待久了，怎麼也想要萬能藥嗎？”

“我今天才編好的發型！”

娜娜莉驚呼一聲，捂住自己的腦袋，扶好金紅色的蝴蝶結，嗔怪地看著她：“古蕾娃阿姨！”

“怎麼會……能複活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