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出門,準備將臟掉的披風一把火燒了,在嗆人的煙熏之前,他旁若無人地開口:“貝克。”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轉角處的副手慢吞吞嗯了一聲,手指夾住香煙,火星在暗沉的夜色中格外亮眼。
“借把火。”
他慢步向前,香煙抽了一半,地上零零散散都是煙頭,乾脆一掃混合著一塊燒了。
香煙的那點星火當然不夠點燃厚實的布料,貝克曼劃開火柴,深更半夜,寂靜無聲,他們看著地上唯一的光源,明明滅滅。
貝克曼沒說話,沒什麼好說的,落腳點的隔音幾乎可以是忽略不計,那些柔軟可愛的□□,親密粘稠的愛語,他幾乎一瞬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聽得燥熱,理智讓貝克曼離開,靠尼古丁和冷風消解。
“回去之後,找一些人過來。”香克斯說道,“記得給他們說要腦子笨一些。”
不拘身份來曆,四皇的勢力範圍內有的是掮客。
腦子笨的人通常隻有一根筋,生活在誰的地盤就聽誰的話,而聰明人往往在曖昧的邊界搖擺。
“海軍那邊估計還在想怎麼安插人手。”他又加了一把火,火焰點燃臉龐,讓紅色更鮮豔,“不過有堂吉訶德那家夥……算了,走之前給他說一聲。”
他早就打探到了羅西南迪的過往,比起他們,對方的確是更適合待在潘德拉貢的人。
貝克曼嗯了一聲,他們也就沒有再說話,副手看著他唇上的水光,還有肩背裸露的抓痕,他站在外邊,風聲呼嘯著將柔情的愛語隱隱約約傳入他的耳道。
香克斯隻是單純地、恃寵而驕地向自己的伴侶求愛。
但這並不妨礙他看他心煩。
第二天娜娜莉都不敢直視他,貝克曼看在眼裡,心裡的不爽散開,反而覺得她這樣坐立難安的樣子可愛又可憐。
果然之後還是找個理由把香克斯那混賬的宴會癖好禁一禁。
他佯裝不知地繼續前進,路途中隨便說著話題,很快就又讓她放鬆下來。
“等我們回去,魚人島雇來的人應該也到了,”逐漸平和下來的娜娜莉說道,“乙姬的遷移計劃不知道進行得怎麼樣了……”
貝克曼搖了搖頭,他在這方麵掌握的消息要比她多:“本來有德雷斯羅薩和阿拉巴斯坦兩個國家帶頭,但力庫王回國後就沒了消息,現在周邊的國家都跟著亂了起來,沒有心力再來管乙姬的提議。”
“而阿拉巴斯坦,他們的情況並不適合魚人生活。”
“而且,”貝克曼頓了一下才把後麵的話說完,“黑市裡有人提價購買人魚。”
娜娜莉的眉心擰在了一起,她還不知道這些事。
黑市的事,隻要腦子一轉就能想明白:對於達官貴族來說,魚人島想不想看見太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因為計劃而對陸地生活產生好奇的天真人魚。
那可是能夠賣出天價的稀世珍品。
“怪不得乙姬最近都沒有聯係我,”娜娜莉歎了一口氣,為她的焦頭爛額感同身受,“也不知道穆斯加德魯聖有沒有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她的消息渠道還是太狹窄了。娜娜莉打定主意發展幾個像基爾戴歐一樣的情報員。
“想要什麼?”香克斯插話,“德雷斯羅薩的情況可惜了,他們國家有和小人族相處的曆史。”
“不過娜娜莉,你有沒有想過讓乙姬和你合作?”
“這件事得排在後頭,現在尼普頓不會同意的。”
至於她問穆斯加德魯聖這個天龍人索要什麼東西……香克斯想到這個天龍人的姓氏,表麵不顯,“尼普頓這個人很固執,但他和白胡子是老朋友。”
“我讓人給馬爾科他們送信的時候,幫你提一提。”
“好,”娜娜莉答應地果斷,“魚人島那裡也有我的人,時機成熟了到時候一起談。”
這些思索在她腦海裡也不過一瞬,很快便聽香克斯問:“……覺得裡麵會有什麼?”
法伊在離開前讓她繼續前進,而羽毛能夠指引前進的方向,娜娜莉看著一路經過的斷壁殘垣,許多建築依稀都能還原出曾經輝煌的原貌。
越往前走,建築的遺留越少,土地也越發平整,她看著地上遺落的早已看不清相貌的鐵柱碎片,“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娜娜莉開完玩笑就又陷入沉思,提起寶藏的具體形式,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黃金。
但她現在更想知道真相、謎底、隨便怎麼說都行——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真正理由。
他們前進的速度更迅速,娜娜莉心裡一直惦念著事,直到身邊兩個人停下來後才後知後覺。
她們終於到了。
娜娜莉深吸一口氣抬眼,這座殿堂擁有與那些在時間中腐朽的同類相似的落魄,但整體骨骼猶存,輪廓不改。
她如遭雷劈,幾乎僵在了原地,一邊的貝克曼往後退了兩步,又重新走上前,“沒錯。”
他篤定地說道,“隻有走進來才能看見。”
娜娜莉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她掐了掐掌心,指甲陷進肉裡。有兩道目光投在她身上。
“……隻有走近了才能看見嗎?好神奇。”
說到最後,嘴角卻再也掛不住,兩個海賊一左一右地看她,就像在玩什麼比誰先動的小遊戲。
見鬼,香克斯和貝克曼之前有這麼高嗎?
娜娜莉繃著唇角,氣氛僵持半天,又或許隻有一會,她才終於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投降。
“……好吧,彆這麼看我,”她說道,哪怕外表落魄,但她比誰都清楚這裡的每一寸,“這是我、嗯、小時候和……和長大後住的地方。”
她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沉沉地歎了口氣。
“走吧,和我一起進去。”
房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進門後,高高的吊頂上垂掛著豪華的玻璃吊燈,鑲嵌著通透的寶石,支撐著大廳的立柱表麵雕刻著堪稱一流的圖畫,鎏金的壁畫和綢緞如流水般鋪就。
但堪稱華麗浪漫的裝潢早已隻是過去,娜娜莉掃過吊頂的蛛網和空氣裡彌漫的肉眼可見的灰塵,綢緞壁畫蛀滿了蟲洞,隻有畫框頑強地隱約保持本色。
“歡迎來到白羊宮,兩位先生,”她乾巴巴說道,“可惜這裡早就爛了。”
貝克曼遞給她手帕——他怎麼隨身攜帶這種東西——“捂一下,空氣不太好。”
這就算一個隱晦的安慰了,至少娜娜莉是這麼想的,她感激地衝他笑了笑,用手帕遮住口鼻,聲音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