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受的,但不是真的。
正麵問起來商音並不會回答,即便是後來束嬌把問題敘述成想要一個正常世界,可是問題仍舊是是否是真實世界,商音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足夠拐彎抹角,也足夠模棱兩可。
束嬌笑了下,沒有說話。
醫務室的空氣泛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冷的令人發指,沒坐一會兒束嬌就縮到被子裡去了,商音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麵色如水,隻有偶爾的翻頁聲與鐲子碰撞的清脆。
突然間,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前來的目的,說:“門外的風景又變了。”
商音眉頭微蹙,昨天晚上她就察覺到有人差點進來,隻不過最後還是離開了。
“我知道。”她回。
束嬌抱著有些薄的被子,腳被凍的冰冷,問:“你不能開個空調嗎?”
醫護室裡的氣溫確實低的嚇人,門口的溫度計甚至停在了7度上,已經與冬季室外的溫度沒有區彆了。
“書上說那樣對傷口的恢複不好。”商音說。
“把人凍死也不好吧?”束嬌說。
“他的精神力正在運轉,還在做夢,不會死的。”商音合上書,又道:“休息室裡邊有空調,你可以回去。”
“我才不要。”束嬌又縮回被子裡,像一隻氣鼓鼓的海豚,被子裡隻有陸陸續續的綜藝歡鬨聲傳出。
商音無奈起身去查看林格的情況,昨天燒了一個晚上,今天溫度依舊沒下去,但是好在病人似乎已經恒溫了,並沒有過多難受的表現。
男人的臉頰被燒的紅彤彤的,嘴裡總是在呢喃著同一個名字,為了治療頭皮上的傷口亞麻色的頭發被商音剃掉了一半。
男人似乎還沉溺於夢鄉中,遲遲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
林格生活在拉格烏斯山的山巔,那裡風雪彌漫,但大多數時候都是驕陽天,世人們說那是最靠近天的地方,可是那裡卻擁有終年不化的雪,以及刺骨的寒風。
作為拉格烏斯風雪族,他們在碰上戰爭的時候手足無措,在戰爭的爭鬥下被劃分進貝萊,而山的對岸就是依烏,他們原本的家鄉。
在林格十歲那年有士兵找上了他們,讓熟悉拉格烏斯的他們帶領士兵翻越山脈,很少有人能夠跨越這連綿的陡峭而冰冷的山脈,而為了戰爭,他們需要通過這一條並不算嚴格防衛的劃分線,潛入敵國的陣營。
林格的父親被指著腦袋逼迫著同意,族人們與世無爭,對這樣的想法不同意,他們不希望戰爭牽扯到聖潔的山,然而戰火已經牽連到了他們。
士兵們用槍指著他父親的腦袋,母親則冷漠地坐在一邊,爐子裡的篝火劈裡啪啦作響,昏黃的火光映著林格稚嫩的臉。
那天晚上,罕見的,父母早早休息了,林格被強行拉到床上睡下,他捂著耳朵,假裝聽不到隔壁屋子裡那群士兵的腳步聲,動靜直到半夜才消失。
第二天一早,爐火邊還燒著母親淩晨熬的湯,是要翻山越嶺去最近的鎮上才能買到的香腸和凍蔬菜熬製的湯,一般過節的時候才會有,已經少了一半,是父母吃的。
家裡邊的裝備沒了兩套,父母都走了,他們死在依烏士兵的子彈下。
來找他們的不是貝萊的士兵,而是依烏的間諜,他們死在了間諜與依烏士兵的夾擊下,和那些士兵一起,屍體不知所蹤,林格找了半座山才在懸崖邊的枯木上找到了母親的圍巾。
那條圍巾是深灰色的,飄揚在拉格烏斯的寒風中。
林格的母親是個非常聰明銳利的人,他的父親則沉默寡言,但是作為一次次翻越過這座山的人,他們是否真的察覺不到有人先他們一步滑翔在風雪中,也許他們知道。
拉格烏斯有句老話,風雪的孩子要死在風雪裡。
林格深知父母的技術如何,想要在風雪中逃竄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但如若逃走,如果回到村子裡,士兵們找來,村子會麵臨什麼,是連林格都明白的。
父母不會無緣無故往懸崖處領,他們隻是給自己找個適合他們的死法,死在山崖裡,跌進雪的懷抱裡,睡在他們所信仰的這座山的,母親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