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景海峰帶著隻有二十幾人的研發團隊入駐A市時,根本沒有人能預料到,他和他手中不起眼的小小係統,能在A市掀起多大的波瀾。
如今,隻要在A市出生,後頸植入微型芯片後,即代表著進入“係統”的管轄當中,警方通過係統,可以隨時隨地調查出此人的行動軌跡、社交網絡內容、手機軟件的使用情況等等,根據每一個微型芯片的編碼不同,在係統中,通過搜索“識彆碼”的方式,可以更快更便捷地調閱該識彆碼的任何行動,如有違法行為或與違法“識彆碼”關係頗深,警方有權利立刻將其拘捕。
“泰華所有的工作都依托於‘係統’,所以泰華的核心也就是‘係統’。”
李霄遠帶著景昕來到技術研發部的其中一層,也就是早上景昕見識過的,所謂“中轉站”的樓層,一開電梯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巨大無比的顯示屏,景昕跟著李霄遠往裡麵走,兩邊是一個一個的小型工作室,工作人員不停出出進進,工作室裡都有幾塊藍色的全息熒幕,上麵顯示著大大小小很多數據,景昕看不太清,不過倒是和早上李霄遠在電梯裡看的那些很像。
“這兩邊都是臨時辦公室,有的時候我們需要調用係統調查一些隱私問題,隻有拿著警方下發的調查證件才能進入係統,數據傳輸給警方後也不能帶出泰華,這是對市民最起碼的尊重。”
來到顯示屏前,李霄遠示意景昕在一個陌生的裝置上按下指紋,指紋讀取成功後,大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文字:
歡迎回來,景昕少爺。
“這是……”
“這就是係統的一部分,”李霄遠在一旁解釋道:“像我們這種非研究人員,這是唯一可以與係統直接對話的方式。”
對於普通人來說,係統無處不自在,無論是街邊的監控,還是手機裡的軟件,係統可以存在於任何一個地方,但為了保證係統的安全,同時也是防止心術不正之人為非作歹,泰華集團隻設立了一個可以與係統交流的平台,而且普通民眾,或者說泰華員工之外的人是沒有機會接觸這裡的,假如係統中的某些重要資料遭到泄漏,那麼嫌疑人必定在泰華內部。
“您可以體會一下,”李霄遠指著景昕麵前的一個收音裝置,“對著這兒,說出想通過係統了解的內容,看看會出來什麼。”
要說人與機器的差彆,其中一點就在於對某些信息的“取舍”上。人會更趨近於整體分析,根據對方的身份、談話的壞境,以及自身的處境,從而判斷自己應不應該告訴對方某些信息,或者以什麼語氣告訴給對方,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發現閨蜜男朋友出軌”這件事上,不同情況、不同條件下,人與人的決定也是截然不同的。
但機器不一樣,隻要問題有解,那無論何時,機器都會提供出一個詳解,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響,隻要你肯搜查,那答案就在那裡。
景昕看著麵前那個收音裝置上閃爍的紅點,扭過頭問了李霄遠一句:“我問什麼它都能回答我嗎?”
“隻要是能在係統中搜索到的,那就都可以。”
“那我要是問,我父親究竟是怎麼去世的,它也會告訴我嗎?”
李霄遠一愣,先不說董事長的事到現在都無法蓋棺定論,事故發生的幾個疑點,就連他這個監督官也無法全部解釋清楚,係統自然也不會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但比起這個,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景昕本人的態度,他真的有那麼大的勇氣去直麵親生父親去世的慘狀嗎?
他還想說點什麼,但是係統的反應明顯要快很多,捕捉到關鍵詞後,大熒幕上先是蹦出了一個緩衝符號,隨即,事故發生時的照片便一張張,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組合出來,車禍現場的照片因為拍攝時間較晚所以疊到了彆的照片下方,景昕第一眼看到的,是父親最後出現在監控裡的一個側臉。
他穿著私服,像是去赴約,腳步匆匆上車,之後就消失在了係統的監測裡,直到車禍事故的發生。
景昕以為自己能很平靜地接受現實,畢竟親耳聽到父親去世的消息時,他也沒覺得怎樣,就好像在社交軟件上刷到了一則和自己關係不大的熱搜,去世的不是父親,是泰華集團的董事長。
可當他真正看到活生生的父親穿著私服去開車的影像,景昕突然心頭一震,那個記憶裡讓他非常恐懼的父親很明顯老了許多,走路的姿勢不再挺拔,滿頭的灰發,就好像是落在他肩頭的那些數不清的雨雪風霜。
按理說,他不應該心疼一個毫無憐憫之心,自私自利,滿眼都是利益,不顧妻兒也不顧及家庭,心思全都用在對外宣傳自己的男人,可惜景昕心腸不夠硬,和父親曾經評價過的一樣,無趣沉悶不果敢,和他敏感內向的母親十分相像。
這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從景昕脫口而出,係統自動接收並給予反饋,到景海峰的照片一下子全都跳出來,也就十幾秒的功夫,但也足夠掀起不小的水花,直到李霄遠在旁邊不知道按下了什麼按鈕,大屏幕一下子歸於黑暗,景昕才猛然解脫出來,眼睛重新聚焦,他順著麵前一條反光的柱子,竟然看到了自己微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