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犀越過鼻梁上的老花鏡,看到來人是李霄遠,彎下腰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禮盒。
“拿著吧,你師娘給你買的。”
“師娘給我買的?”李霄遠接過那個小盒子,像是什麼營養品,“這多破費啊。”
“你就拿著吧,”金木犀接著看手裡的資料:“我說最近工作上多虧了霄遠幫忙,這段時間他都沒空休息,你師娘聽說了之後,說你又沒了爸媽,怕你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就特地買了點補品給你。”
早在上學的時候,李霄遠就見過金部長一家人,師娘曾經也是老師,如今已經退居二線,在家相夫教子,家裡麵兒女雙全,小女兒今年才上高中,長子還在上大學,算起年齡,比景昕還要小。
因為彼此熟絡,所以金部長的家人也了解李霄遠的身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他們待霄遠就總比其他人更親一些。
“那好吧,謝謝您,老師,師娘的心意我也收到了,年節的時候,我會多多拜訪的。”
金部長點點頭就算把這事略過了,審閱完了手裡的資料,他才想著讓李霄遠道明情況:“說說吧,這段時間和大少爺相處,覺得他這人怎麼樣?”
李霄遠對景昕的評價始終如一,和其他被慣壞了的紈絝子弟不同,景昕既不張揚,也不自傲,甚至可以說有些自卑,這也是李霄遠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堂堂泰華集團的大少爺,景海峰董事長的長子,竟然會這麼不敢說話,也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但與彆人所說的性格使然不同,李霄遠覺得,倒不如說是董事長的教育方式有點問題。
“他那個家庭,你也知道,”金木犀摘下眼鏡放到一邊,“母親本來精神狀況就一般,加上過世之後,父親又再娶,他會是這種性格也很正常。”
但這對於金木犀來說應該算是好事,景昕的單純、直率,總比暗藏心思要好得多,而且現在景昕在監督部,說白了,就是在他金木犀的控製之下,連宮董的手都伸不到這裡,這可太方便金部長做點小動作了。
“你們的關係怎麼樣?”
“我覺得……”李霄遠回想了片刻,“還算不錯吧。”
實話實說,李霄遠早就奉勸過景昕,彆對陌生人抱太大的希望,就連他自己也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純粹待彆人好的人,都是有利所圖才如此。
但這段時間交往下來,李霄遠覺得景昕並沒有把自己的話當回事,或者說,他現在也沒辦法和彆人保持距離,本就無依無靠,更要抓住一切對自己有利的人,李霄遠的出現幾乎占全了天時地利人和,景昕對他不說非常親密,最起碼的信任還是有的。
“這就好,我就知道你能辦成。”
金部長點點頭,他很清楚李霄遠的能力,這個人脾氣秉性好,會和所有人搞好關係,小小一個景昕,本來就不成問題。
“霄遠,景昕已經在咱們這兒快一周了,”他的語氣稍稍變得嚴肅了一些,“也許下周宮董就要跟他談遺囑的事,等他接受了遺囑辦好手續,董事會也就馬上開始,在那之前,你必須把景昕穩住,我需要你時刻掌握景昕的一舉一動和心態變化,能不能做到?”
董事會一旦著手準備,白夫人那邊肯定也會有動向,李霄遠知道,部長的意思,是要他不僅掌握景昕的一舉一動,還要通過景昕去了解白夫人的手段,這是金部長暫時做不到的,也是當初會安排自己跟景昕見麵的根本原因。
這也關係著金木犀長久以來的目標,和泰華未來的局勢走向。
部長計劃已久的東西,將最終一環扣在了李霄遠身上,他自然能感受得到肩上的擔子有多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就好像這麼多年,金部長指引他,培養他,信任他,都是為了此時此刻,能夠完成大局。
李霄遠點點頭。他早就習慣了完成部長交給自己的所有任務,也心甘情願如此,人活著總得有點奔頭,他沒有父母要贍養,沒有戀愛結婚的打算,唯一要做的,就是實現自我價值,對他來說,在泰華裡,實現自我價值的途徑,就是成為部長的得力助手
“好的。我明白了,一定做到。”
走出部長室,回到自己辦公室的路上,李霄遠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發了一會兒呆,他看向小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腦子很難得的放了空。
雖說人總是要不斷前進才能有收獲,但人與人不同,各自的人生節奏也不相同,偏要讓不願意走的人跑,到頭來也隻能栽跟頭,摔得頭破血流,連走下去的勇氣都蕩然無存。
這麼多年,一直做金部長棋子的李霄遠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某個決定,某一句話,極有可能成為推著景昕向前走的那一股力量,他從棋子變成了持棋的手,隻要彎彎骨節,就能控製住景昕,棋盤上的局勢波詭雲譎,這步棋的走向甚至會關乎到所有人的命運。
但他從沒問過景昕的想法,他是否想要走下去,是不是想跟這些精明的人去布這個局,甚至都不曾問他,究竟想不想做一枚棋子,任由背後的勢力把控。
說到底,景昕跟他一樣,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啊。
李霄遠看著手裡那個漂亮的禮盒,平心而論,收到它的時候,自己好像也並沒有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