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因為李林逸發過來的那條磕磕絆絆的語音,李霄遠和薑饒這兩條小命算是勉強撿了回來,隻不過千鈞一發之際,李霄遠護著薑饒摔下月台,結果頭磕到了枕木,當場就昏了過去。
雖說緊急送到醫院後,醫生也說除了輕微腦震蕩和外傷,沒什麼大礙,但還是把薑饒嚇得夠嗆,自己還是個傷員呢,硬生生在李霄遠的病房門口守了一個晚上,劉白怎麼勸都沒有用,直到東方既白,他實在挺不住,才肯回去休息一會兒,換劉白在這兒值班。
隻不過,劉白也不是鐵做的,陪了薑饒一個晚上,又要不負他的囑托接著照顧李霄遠,誰也受不住這麼連軸轉的,坐在病房門口,一邊刷手機,一邊不自覺地哈欠連天。
“這麼困就回去睡一會兒。”
他光是在這門口坐著,也沒看見誰過來,結果程炯一句話,頓時就把劉白的覺盹兒給嚇了過去,急急忙忙站起來問好,“您早,程組長!”
“你也早,”程炯站在門口,稍微聽了聽門裡的動靜,“怎麼樣,李組長醒了沒有?”
昨天那場爆炸,牽連到不少人,停車場上麵本就有警方的人和監督官在執勤,更彆提李霄遠和薑饒這兩個身處其中的家夥,但是幸好,大部分的人隻是受了皮外傷,並沒有傷及性命,李霄遠算比較嚴重的了,他傷到了頭,加上本來就有偏頭痛的毛病,做完了檢查,舊病也跟著湊熱鬨,整個人都扛不住了,硬是被人給背回來的,程炯昨天不在現場,都知道這件事。
“早上我來的時候,李組長還沒醒……”
劉白一邊說,一邊小心打開房門,李霄遠還在睡,隻是看樣子就不太舒服,額角貼著一塊紗布,臉色也很蒼白。
“那我一會兒再來吧。”程炯搖搖頭,“本來想看看情況,他要是能起來就和我去出任務,不過看這個樣子,還是算了。”
“什麼任務?”
“昨天他的通訊被人乾擾了10秒,我想知道是誰給他發的通訊,”程炯神情嚴肅,低沉著聲音,“研發部那邊跟我說,他們有辦法判斷一下對方的位置在哪,搞不好,今天就能抓到他。”
隻不過程炯並沒有說那個人是誰,劉白是外人,有些事不必知道的那麼清楚。
不知道是李霄遠本來就快醒了,還是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驚擾了本就不安穩的夢,躺在床上的人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等意識回籠,李霄遠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頭疼,不是那種單純的皮肉疼痛,而是一刻不停的刺痛,就好像有人在他太陽穴裡紮針一樣,連帶著腦子都無法清醒,但是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實在是常有發生,發狠熬夜之後的第二天,或者說許久不休息之後,身體給他的負麵反饋就是這個樣子,這也就導致他一時間都沒記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醒來?
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李霄遠才恍惚想起昨天的一些記憶碎片,爆炸、逃亡,燃起的火光、刺耳的警笛、撕心裂肺的呼救……他記得自己當時應該是被趕來救援人員背出去的,中途稍稍醒過來一次,那個時候就已經在醫院裡了。
硬要說起來,這不是李霄遠第一次出生入死了,之前也有過,甚至不久以前,在療養院的那次情況也十分危急,要不是假人手下留情,李霄遠早就該重新投胎了。
可還沒有哪次,會像現在這樣,讓李霄遠感到無比的後怕。
如果李林逸沒有發來那條通訊,如果他們晚走一步,更有甚者,如果從一開始就是順著一號出口下的地鐵站,說不定還有更多人會連帶著遭殃,他們連跑的地方都沒有,後果會怎樣,李霄遠都不敢想。
他以前從來不會有這種感覺,說白了,李霄遠這個人沒有那麼惜命,為了監督官的任務,或者是部長的指示獻出生命,這對他來說是預料之中的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霄遠就已經擅自為自己找好了人生的結局,以身殉職是最好的出路。
可這種“自我奉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起作用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身體被爆炸的衝擊波掀起時,最後出現在他腦子裡的畫麵,不是案件,不是李林逸,也不是人生的走馬燈,而是許久未見的景昕。
他突兀地想到,那天既然已經去了景昕的學校,還不如趁著酒勁兒去見他一麵,這樣,就算真的死了,可能也不會這麼後悔了。
說到底,迄今為止最讓他放心不下,甚至到了生命危急關頭都會不由自主想起來的,也就隻有景昕了,沒見到景昕最後一麵,這成了李霄遠這不長不短的人生當中,最後悔的一件事。
想著想著,李霄遠隻覺得心裡憋悶,他捂著胸口順了半天的氣,胃裡還是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甚至忍不住的乾嘔,不得已,隻好起床跑到洗手間去收拾自己。
聽到病房裡的聲音,劉白和程炯才連忙推門進來,不過他們沒能進門,李霄遠把洗手間的門緊緊鎖著,告訴他們自己能行,不用彆人伺候。
“可是……”
劉白還想爭取一下,卻被程炯攔住,硬是帶了出去。
“你就彆管他了,收拾好了會自己叫我們。”程炯指點劉白,道:“換位思考一下,你難受的時候,肯定也不希望被你的同事看個精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