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一樣跳起來,“我會跳舞,姐姐,我會跳舞!”
他跑去把音響打開,你打著拍子,看他在不大的空地上跳舞,忙得大汗淋漓。你想幫他擦汗,他聞了聞自己的味道,明明隻有擴散的更遠的香味,卻嫌棄的皺了皺鼻子,接過手帕自己來,打手勢讓你不要靠近,卻還要追著你問,“我剛剛好看嗎?”
“好看的。”他好像能分辨出你話裡的誠意,又笑得像是花要開在臉上。
你們沒有定下名分,彼此心知肚明地維持一段短暫的快樂關係。婚介所那邊發來了幾份簡曆,你背在包裡帶去街區。在拿東西出來的時候被眼尖的他看到,纏著你給他也看看。
萩原研二化身最嚴厲的HR逐一品評,“這個頭發太少”、“這個個子太矮”、“這個大小眼明顯”…等你聽到理由逐漸離譜到“這個居然用納豆配餐紅豆包”的時候,連忙告饒,請他做總結陳詞。
“都是壞男人,”他伏在你膝上,歪著那顆漂亮腦袋,又在濕漉漉的看你,“姐姐不要選。”
你點在他鼻尖上,“那你呢?”
他低下頭在你手指上蹭來蹭去,下巴弄得你腿也泛起癢意,“我至少是漂亮的壞男人。”
他好像知道自己有多好看,恃靚行凶呢。
萩原研二很喜歡邀請你去看他的舞台,但是又嫌現場人多擠到你,多在彩排的時候拉你去。
他在舞台上確實很有魅力。
經紀人小澤也在現場,坐在你旁邊聊了幾句,說起最近在發愁樂隊周年表演的特彆節目,你想起萩原研二跳了兩小時的舞蹈,也興致勃勃建議,“跳舞怎麼樣?研二他很會跳的吧。”
小澤怔住了,“…哦,你不是粉絲來著。”他很快反應過來解釋給你聽,“樂隊剛開始起步的時候很艱難,街區這裡魚龍混雜,很多人都是男女通吃,hagi又長得…為了出頭,也為了不得罪人混下去,他一個主唱,被迫跳了很多次舞,他不喜歡的。”
你愣住,小澤也沒再說什麼,兩個人看著舞台上的樂隊演出,中間那個人簡直在閃閃發亮,“hagi他…是為什麼來到街區呢?”
“家道中落吧…”小澤不確定的回想到,“理由其實不重要,所有人都可以來街區,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走出去的。”
你被談話內容震懾到,也發現萩原研二對你過於熱烈了一些,你打定主意要保持一些距離。
這次告彆,他依舊起早送你,你這才發現,每次分彆的步道就像邊界線一樣,他總駐足在裡麵,從未踏出來過。
明明是冬天了,你看著萩原研二穿著皮夾克哆哆嗦嗦的樣子歎氣,他起來的時候隨手拿過甩在一邊的無袖背心把自己套在裡麵,一共就穿這些不冷才怪呢,你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給他圈上。
“姐姐,”小狗又在試探著討好你,“周年演出,你會來吧。”
誰能忍受得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逐漸黯淡下去呢,你本來還在斟酌,看他這樣,心想也不差這一次了。
於是這次告彆時小狗是蹦蹦跳跳著回去的。
周年演出的票一售而空,街區裡的人都愛萩原研二,Livehouse樓上的酒館好像都已經滿座。萩原研二不願意你在人群中擠,把你塞進第一次時交談的帷幕間。
“姐姐你就在這裡,”他指指舞台的方向,“拉開簾子就可以看到我了。”
中間幕間有休息串場環節,大概四十分鐘左右,會有想出頭的歌手來當嘉賓。
你聽著樂隊成員從舞台上下來,剛要去後台看看他怎麼樣,萩原研二卻拉開簾子進來了。
“姐姐,”他話音黏黏膩膩的,“幫幫我。”
貼過來的皮膚很熱,你還以為他發燒了,趕快拿手去試,卻被阻攔著換了個方向。
“下麵,下麵!”他小聲短促地說道。
在皮褲的鏈條裝飾旁邊,有什麼東西拱起了長長一條。
他興奮過頭了。
“姐姐…”這隻體型過大的小狗巴著你不放,“幫我…幫幫我。”
“在這裡?”你瞠目結舌,他繼續哀求“可以的…麥克我放在後台了 ,這裡不會有人來,求你了,幫我-口-一管兒…”
甚至過分到要求了方式。
你當然是拒絕又耐不住他磨,最終還是借了隻手出去,聽他在耳邊哼哼唧唧哭求著“出不來”,也不為所動。
周年演唱會圓滿成功,最後的安可曲是新歌,作詞作曲都是萩原研二自己,你躲在帷幕裡,聽他在外麵動情地演唱。
內容其實是再普通不過的抒情歌,名字偏偏叫離開。
也算與你心境相合。
你們這樣的關係,開始的莫名其妙,結束也可以不用告彆。
兩個月沒去街區,再看到萩原研二的消息卻是在新聞上,“自-殺入院”。
怎麼會這樣,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分明沒有表露出任何傾向,像是一直在陽光的照顧下,不該有陰影才是。
你聯絡了小澤,被他帶著從地下通道避開媒體,到了萩原研二的病房。
萩原研二是醒著的,還在吊針,見到你進來第一反應居然是往被子裡躲,小澤疊聲地叫“回血了,回血了!”
一陣兵荒馬亂,等把病美人從被子裡哄出來的時候,房間裡隻剩下你們兩個了。
他又乖了起來,露出討好的笑容去拉你袖子,“姐姐,我不是想鬨你來的。”
你對著他這個樣子也發不出什麼脾氣,“疼嗎?”
“還好?我沒什麼印象。”他不太在意地回答,試探性的碰觸你手指。
見你沒避開,他倒是驚訝著收回去了。
“所以為什麼呢,研二?”你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問道,“為什麼是‘離開’而不是‘喜歡’呢?”
你一直在等他與你剖白,他就像隻露出肚皮的刺蝟,可以任你觸及柔軟,但是在你試探著去摸摸同是他身上一部分的尖刺時,就自顧自地軲轆避開好遠,也不管自己疼不疼。
次數多了,你也會被耗掉耐心。以為他也逃不過搞樂隊的刻板印象,隻是偶爾吃一口清粥小菜過渡。
萩原研二選中你是因為你對他沒有迷戀,激起了他的征服欲。等你和街區裡其他人一樣,為他著迷,就是不被允許接近的時候了,你這樣以為。
所以你聽到《離開》時,想這大概是心照不宣的暗示,可以給彼此都留份體麵。
萩原研二驚訝地睜大眼,緩過神來時,他長長的眼睫一眨,居然滾出顆眼淚來。
隨後珠子斷了線一樣,你給他拿紙巾,他卻嫌丟人把枕頭一舉臉往埋進去,聲音悶悶地從後麵傳出來,“我害怕,姐姐,我害怕…”
“你是街區外的人,這裡糟糕的很,我不能把你留下來,你會討厭我的。”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踏出來呢?金錢和名利你都有了吧?”
“我不敢,姐姐,我不敢…我走不出去的,我沒有社會常識…我不想被奇怪地看著。”
他過去一定吃過很多苦,你想。街區人人都愛萩原研二,又都怕失去他,所以克製著不敢接近,讓他自己陷入了扭曲的自戀與自厭中。
確實是沒有社會常識的家夥啊。
你聽著他在嗚咽,用了點力把枕頭拽開,不讓他彆開臉,他水淋過的眼睛注視著你,你輕輕觸上他微紅的眼眶,感覺睫毛刷子一樣掃過指尖,像一隻偶爾經停的蝴蝶。
“那我們就仍然同以前一樣,在分界線相聚再告彆。”
你提議著,他眼睛裡又有霧氣氤氳上來了,你親了親發抖的小狗,順著毛一點點安撫。
萩原研二出院之後,第一件事居然是在身上搞了個紋身。
明明過去什麼也沒有的時候顯得很乾淨漂亮。
你聽說後略有微詞,晚上趕去讓他脫了衣服檢查。
結果他是在左邊肩胛骨位置,紋了你的名字。
剛紋不久,還微微泛著紅,你輕輕吻在上麵,“…好像要長出翅膀來了。”
他很乖地不動讓你觸碰,“怎麼想到紋在這裡?”
“因為從這個位置刺進去能碰到心臟。”小狗糯糯地回答。
“那怎麼不紋在胸前啊?”你逗他。
“想要勇氣,”他又開始撒嬌,含含糊糊不想好好說話,口水塗了你一手指。“如果有一天能飛離…”
“好啦好啦,”你被他輕咬的有點癢,伸出雙臂抱住這隻尋找安全感的小狗。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