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舉辦團建，經過投票決定，最後選擇了日本。富士山下有一小院，那裡最適合泡溫泉。

劉織槿喝了幾杯清酒，不勝酒力，從溫泉裡出來，穿著浴袍坐在溫泉池邊緣，腳打著水花。

幾個女生泡在水裡，不知誰提了一句，話題開始圍繞初戀展開。

「織槿，你有過初戀嗎？」同事將目標轉到她身上。

劉織槿抿了一口酒，許是怕氣氛凝重下來，她開玩笑道:「我有，不過，我的初戀是個混蛋。」夜晚有風，溫泉水冒著氤氳熱氣，撲在臉上，織槿有些酒勁上頭。

她回想了一下那人的樣子，十年過去了，竟然還那麼清晰。

她開始講述: 「我跟我初戀是高中同學，上學那會，我挺討厭他的，他老是搶了我的第一。出於報複，我就老是找他麻煩，下課補覺我就在旁邊吵他，他接水我就故意插他隊，幼稚的不行，後來我得知他是個孤兒，拚命學習是為了學校的獎學金，我挺不好意思的，想補償他。我看他不吃早餐，中午就是米飯配上免費的蛋花湯，於是變著法的給他送吃的，每天早起半個小時，第一個到教室把早飯藏在他桌堂裡，中午買飯放他桌子上就跑，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睡不好覺，上課犯困，月考倒退了好多名，後來，他知道送早餐的人是我，開始給我補習。他脾氣好，從來不會不耐煩，高三那年，榮譽榜被我倆包了。」

「說不上來怎麼在一起的，就自然而然的牽手，擁抱。還被老師找過家長，但我倆一個第一，一個第二，老師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督促了幾句不能荒廢學業，我爸媽很開朗，也沒有罵我。我們就這樣，度過了高中三年。」

「後來呢，怎麼分開了?」同事趴在水潭邊緣問，四雙眼睛著急的盯著劉織槿，織槿抱歉的笑了一下: 「後來的故事沒有那麼好，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他大一那年，學校有名額送他出國，然後，異地戀，就分手了。」

「好可惜啊，看來從校服走到婚紗的真的好少啊。」

聽著同事的惋惜，織槿無所謂的笑了一下，時間過去太長，很多細節她已經記不住了，那個人的名字，好像叫靳樂周。

他跟她說過，中間那字是念嶽，當時入戶口時，民警給打錯字，應該是嶽飛的嶽才對。劉織槿那會叛逆，偏不，就喜歡跟他反著來，還找理由說，樂多好聽，快樂每一周。靳樂周說不過她，由著她去，後來叫多了，連老師也改了口。

——

「這就是你們的全部故事嗎？」麵前的男人喝了一口咖啡，這樣的故事對於他們來說可能太過平平無奇。

我回過神，看著他。距離上次團建已經過去了半年，這是我第二次講述這個故事，比上次更完整一些。

「不是。」我說，「故事不止這樣。」

「我沒有提過分手，從來沒有。」

我不知道為何，明明已經過去了十年，這時的傾訴欲卻達到了頂峰，好像不說，以後就真的沒有機會說了。

時間隨著回憶回到了十年前。

「當時學校出國的名額隻有一個，給到了他，公費出國留學，對於一個孤兒來說，是天大的幸運。但是靳樂周為了我不想走，跟我說，隻要我說舍不得他，他就不走。」

「我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呢，留學是他的夢想。而且那時，我們才18歲，他把前程壓在我身上，太大了，我扛不住。如果未來我們分手，他第一個埋怨的人，一定會是我，我不想我們之間變成那樣，我希望他好，也希望我們好。」

「我當時說的是，我希望彼此間冷靜一下，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溝通。」

「話外的意思是，等你去了國外，記得聯係我，我們重新開始。但是他沒有聯係過我，一次都沒有。」

「那你呢？」

「我啊，開始沒有，那會自尊心大於一切，我看人家不找我，我也不想去找他，憑什麼呢。

後來有點忍不住，兩個月，到極限了，我故意發了朋友圈，僅他可見。沒有任何回應，然後我想，是不是人家早就把我刪了，我假裝給他轉錢，發現沒有被刪，人家就是單純的不想理我。

寒假放假，我讚了一學期的錢，買了機票想去找他，但是下大雪了，飛機停飛。時間不定。我怕錯過航班，在飛機場等了一夜。大腦快被凍壞了，仔細想想，可能是上天在告誡我，沒必要去吧。

後來，他過生日。我哥哥在美國讀書，我想著，要不就再去看一眼，一眼就行，我用找我哥哥的理由說服父母，找過去。

我在學校看到他了，他過得很好，旁邊有一個金發碧眼的女生。

我想過打招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就這樣去跟著他們，一直跟到校外的學生公寓，看著兩人進門，開燈，關燈，一晚上沒有出來。

我在門口站了一晚上。那天下雪了，是初雪，初雪是要許願的。

我站在院中許願，希望，再也不要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