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嶼寧的問話被一聲稚嫩卻有些失禮的聲音打斷,他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看到一個總角小兒被一個大他幾歲的小姑娘匆忙捂住了嘴。
鬼?
裘嶼寧扭頭。
紅櫻的表情還是淡淡,並沒有因為那小童的一句叫嚷而做出什麼有利於他推敲的舉動。他隨著紅櫻駐足,和他一起看向這兩個小孩。
那個總角小兒被自己的姐姐捂得頗為生氣卻又掙不開,萬般之下隻好無奈放棄,任他姐姐將他嘴堵得牢牢地。
那個小姑娘倒是怯生生的看著紅櫻,似乎有些怕他。
“對不起紅櫻阿哥,簪兒跟著寨裡那群壞小子們學壞了,我還沒教他改過來,你不要生氣。”
紅櫻紅瞳平靜無波,淡淡道:“不要再往裡走了,回寨玩吧。”
說完後,不等小姑娘回答轉身往山中走去。
“你也不要再跟著我了,回去吧。”
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裘嶼寧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恰巧他正有此意。
待紅櫻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林之中,裘嶼寧低頭看了一眼有些許不安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那欠揍的弟弟,唇角微微翹起,流露出溫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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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就是‘鬼’啊,我們這兒人人都是黑頭發黑眼睛,他那個樣子肯定是鬼嘛。”
欠揍的總角簪兒煞有其事說道,被他姐姐打斷。
“什麼鬼不鬼的,羅寧哥哥你不要聽簪兒亂說。”簪兒的姐姐阿奏是個細眉鳳眼的小姑娘,現在正皺起自己漂亮的五官極力向裘嶼寧否認著自己弟弟的滿嘴胡言。
裘嶼寧聽話的跟著兩個孩子離開了進山口,本來想帶著他們去自己屋子裡麵坐著聊會兒。裘嶼寧喜歡犯懶,能坐著就絕不願意站著,除此之外屋中沒有他人乾擾,自己也方便慢慢從這兩個孩子身上套些話。
可是跟著他快走到屋子時,那兩個孩子拒絕了,原因是裘嶼寧的屋子離寨口太近,寨中的大人今日不讓他們小孩子去寨口,說是寨口死了人煞氣太重小孩子壓不住會生病。
裘嶼寧回想方才自己出屋門時,目光所及之處確實皆是搬運屍體的寨民。又看了看兩個懵懂無知的小童,心中些許自責,暗罵自己腦袋喝昏了,連這點小事都忘了考慮。
裘嶼寧本身是個溫和善良的脾氣,若不是京中爾虞我詐磨煉了性子,他現在還真是個純真的富家少爺,就像現在,他正為了差點讓幼童看到殘忍場麵而自責一樣。
最終裘嶼寧陪兩個孩子在寨中一處淺溪旁坐下,看著他們把腳丫放進溪中踢水花。
雖然荊南四季如春,可畢竟已過冬至,裘嶼寧關心勸阻未果,心中暗歎山中孩子真是火氣旺盛,若擱自己身上隻怕是要著涼受寒幾日。
“紅櫻阿哥人很好的,他從來沒有跟我們寨子裡不懂事的娃娃們發過脾氣,寨子裡家家戶戶有什麼搞不定的事都會叫他幫忙,雖然他長得和我們不太一樣,但是羅寧哥哥,我覺得不是所有人都長的相似。”
阿奏很喜歡這個溫柔好看的中原哥哥,坐在他身邊抬頭乖巧看向他道:“就像羅寧哥哥你來自中原,你和我們長得就不太相像,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必須要和我們十萬大山裡的人長得一樣。”
裘嶼寧一愣,他沒想到,生長於這十萬大山的小生靈竟有如此寬闊的眼界,真真是令他折服。
“絕對有人,有一個地方的人是和紅櫻阿哥長得相似的,你說對嗎羅寧哥哥?”
這回裘嶼寧有些發愁了,心中說你前麵說的我讚成,可白發紅眼之人,無論是中原還是來中原朝貢的異國異地之人我都未曾見過。
“我沒出過十萬大山,羅寧哥哥你是旅人,你肯定比我見識得多,你肯定見過吧?”
裘嶼寧想否認,裘嶼寧想說我也就隻在京中那點小破地方活了不到二十年,我到你們這山溝溝來還算開了些眼界,小姑娘你可彆捧我,我受不住。
但是他隻是溫和的笑了笑,伸手拂過阿奏的頭道:“皮囊相貌千變萬化有時會迷人眼目,但心存善念便定不會化為厲鬼,阿奏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阿奏靦腆的笑了笑,道:“羅寧哥哥不要誇阿奏聰明啦,阿奏笨笨的,都沒太聽懂你剛剛在說什麼。”
裘嶼寧又耐心鼓勵了阿奏兩句,開始發問道:“你叫他紅櫻阿哥,他與你可是一家人?”
阿讚聽了連連搖手否認,叫聲“阿哥”是因為紅櫻多年庇佑寨子,為防止娃娃們因為紅櫻的相貌而胡言亂語,寨中家家長輩都明令幼童要敬重他一聲“阿哥”。
至於紅櫻到底和誰一家阿奏也不知道,阿奏說自打她記憶中認識紅櫻起,紅櫻就一直是一個人住在寨子最角落離進山口最近的房子裡。
“不過我經常看到紅櫻阿哥會把從山上采下來的藥材放到誇唔老爹那裡,我猜紅櫻阿哥有可能是誇唔家的,但是他的阿爹阿媽應該不在了。”
裘嶼寧一愣,之前聽巴努說自己就是誇唔家的,這誇唔老爹難道和他有什麼關係?
“誇唔老爹是誰呀?”裘嶼寧柔聲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