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即將散儘,半城繁花殘落,綠意漸濃。
這日,趙意突然興衝衝地跑過來,說要給江來看樣東西,還學著影視劇裡橋段,蒙住她的眼睛,帶她來到禦書房的桌案前。
“一、二、三”趙意數完數字輕輕拿開手。光線突然入眼的不適模糊了江來的視線,她過了瞬,方才徐徐看清眼前的東西。是一張鋪滿整張桌案的畫紙,上麵畫滿了亭台樓閣,山石花草,有些地方有些像穿來前老家過年牆上貼的風景年畫,但又有所不同。
“這是什麼?”江來不解問道。
趙意一臉與有榮焉地說:“這是瓊台!”
江來還是疑惑,她又問“瓊台是什麼?”
“你不是很喜歡雲階月地嗎?我們可以自己建一個園子,而且要比雲階月地更大更好!就叫瓊台!”趙意談及很是興奮,滿臉憧憬。
江來卻沒有被趙意的快樂感染到,她遲疑片刻問他“這是你的想法?”
趙意興致勃勃道:“起初我也隻是覺得雲階月地好,楚愛卿見我喜歡,便提議建個皇家莊園。這麼好的想法,我怎麼早沒想到?”
“楚愛卿?”趙意什麼時候和楚然這麼鐵了?江來聽他如此說,眼神不由一沉,一時竟對楚然生出幾分不喜。
不過她麵上倒也不顯,語氣隻當平常問他:“這圖紙是誰畫的?”
趙意語氣裡帶著一絲喜悅和讚賞,他道:“楚愛卿設計的,部分地方按照我的要求稍做調整。”
他接著又問:“你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此時的趙意像極了個獻寶的小朋友,一臉求表揚看著江來。
江來很想說:“不怎麼樣!出這樣餿主意的人也不是個好的”可見他如此,一時猶豫,怕說出口掃了他的興致,卻聽李常德在外麵通傳。
“啟稟陛下,謝太傅求見。”
趙意聽到“謝太傅”三個字,臉瞬間沉了下來。
“謝桓仁這個老匹夫,每次見他都沒好事,他倒是會掃朕的興!”
還是會掃興,江來想著,隻不過換了個人罷了。
趙意的一臉喜色瞬間消散乾淨,他來這個地方做皇帝本來是一件無比暢快的事,奈何偏偏有個謝太傅處處與他作對。
謝太傅是趙奕做太子時的老師,學問是一頂一的好,隻是脾氣不好,教書治學極為嚴苛,常常責罰他。
後來趙奕登基成了皇帝,而謝太傅作為輔政大臣,雖與皇帝是君臣關係,但也常常言辭激烈地斥責他,有時甚至當著朝臣的麵,也不給他留些顏麵。
穿來的趙意與這位太子太傅並不熟,也不可能有什麼往日情分,所以麵對對方突如其來的斥責時常不勝其煩。可以的話,他真的想直接哢嚓了這個老頭,不過他本性善良,害人性命之事,還是不願做的。
江來聽了趙意這話,不自覺皺起眉頭。她也知道趙意不喜歡這位謝太傅。就她看來,那人許多思想確實太過迂腐刻板,且固不可徹,但就治國安邦來說,謝太傅絕對對得起輔政大臣的身份,對皇帝對國家忠心耿耿,殫心竭慮,值得皇帝尊敬。所以趙意再不喜,也不該是這態度。
“宣進來!”趙意一臉不耐的坐在龍椅上,江來自覺侍立身側。
謝太傅進了禦書房恭敬行禮後,被賜了座。
他坐下便一臉凝重地說:“老臣聽聞,皇上想要建一座皇家園林。”
趙意修園子的事在朝廷並沒刻意瞞著,又要撥款,又要備材,搞出不小的動靜。隻不過沒人在朝上提過此事,所以居在宮裡的江來不知道。
趙意知道謝恒仁定是要反對,當即便冷了臉,一臉不悅道:“怎麼?太傅進宮就是為此事?”
謝恒仁直言不諱道:“正是!”
見他回答得乾脆,趙意倒也不想繞彎子。
“不錯,朕確實想在玉山建一座皇家園林。”
謝恒仁聞言站起身躬身行禮道:“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實屬不妥,還望您收回成命。”
謝恒仁要說什麼,都在趙意意料之中。可他偏眉目一挑,裝作不解道:“哦?太傅覺得哪裡不妥?”
謝太傅對著龍椅方向俯首作了一揖道:“回陛下,去年南方水患,朝廷撥了不小一筆賑災銀,如今國庫尚有虧空。今年汛期還未至,尚不知是否會有災情發生,故臣以為,應保存國力,不宜大興土木。”
江來對於去年南方水患一事倒也知道一些。聽說朝廷撥去一筆賑災銀被官員貪得所剩無幾,上一任監察禦史在那邊還丟了性命,新派去調查此事的欽差至今還沒回京複職。
趙意覺得謝恒仁就是喜歡和自己唱反調,似乎不給他這個皇帝添點堵,就顯不出他這個太傅的為國為民,憑什麼他的大義要他來成全?
趙意全然不把他的話放心上,回懟道:“照太傅此言,天國幅員遼闊,所跨地域甚廣,夏有洪汛,冬有雪災,沿海台風,西北瘟疫,這園林朕此生都不必建了。”
謝恒仁又道:“若不修園林,便可使天下百姓皆溫飽不愁,不懼災害,實乃我朝之福,陛下之福。故陛下應以江山社稷為重,勤政愛民,屬實不該貪圖享樂,驕奢淫逸。”
趙意聞言瞬間大怒“放肆!”他氣得拍案而起。
李常德嚇得一哆嗦,江來也被這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隻有謝恒仁依舊麵不改色,跪得直溜。
江來被謝恒仁這個老頭說得眼角直抽抽,這是典型的情商低嗎?這麼一通急赤白臉的指責,對象還是一國之君,即使說的是忠君愛國的諫言,也要把皇帝老子的反骨催生出來了,還指望對方能謙虛納諫,癡人說夢。
趙意從案前走了出來,距離謝恒仁三步的地方停下,他聲音陰冷: “你這話,是說朕是個貪圖享樂,不顧民生的昏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