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名焰焰 挑禮物(1 / 2)

城頭,千乘萬騎自北方而來。

青霄營大軍一路風馳電掣,如同飛動的龍蛇,卷地而起。

天際瞬間掠起一道長虹,轟卷如雲,就連青天仿佛都為之生生一滯,逼得倒流中回。

當先一人策馬疾行,玄黑長衫,陰鬱秀麗。半邊臉上覆著白蝶麵具,邊緣近乎透明,映著眼角冰冷的一抹墜淚痣,宛然欲碎。

正是衛將軍殷若羽。

在他的嚴令下,青霄營軍容整肅,一路遠道而來,竟絲毫不亂。

高天上,一隻巨大的長明黑金鳥衝霄而起,振翅高飛。

長長的羽翼仿佛天羅地網,遮蔽了大半個天空,羽毛肆意卷舒之間,靈光縱橫,似有移山填海之能,浩浩蕩蕩,裹挾著一種狂囂橫行的英氣鎮壓天地。

他像是在庇護身下的軍士,又像是在為他們引路。

“鳥人!這邊這邊!”

陸涼被他視線銳利一掃,悻悻改口:“鳥兄……不是,希虞,你來了。”

長明鳥落地,緩緩化為人形。

林希虞是全仙洲僅剩的一個至尊級妖王,封號天妖王。

這些年,妖族式微,被視為食物,打殺無數,直到他橫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殺服四海,才算是有了一點喘息的空間。

他看起來也很有妖王的風采。

眼眸清亮冷凝,颯如千崖秋色,一身華衣青甲,頭上銀冠映著烈日。

哪怕在急行軍中,也衣冠浮華,全身更是少說也帶了十件八件的名貴配飾,一路叮當作響,如鳴環佩。

“好多錢啊”,陸涼兩眼發直,“這是將半座城都穿在身上了。”

林希虞站在殷若羽身側,兩人湊近,不知低語了什麼,但見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從他麵上升起。

城頭,謝蘭亭忽然背脊一涼,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離泱三麵環水,要想進城,便得從浮橋上過。

那橋剛放下,尚未停穩,殷若羽和林希虞都退後一步,側身避了避。

身後,一個老人雙手搖著輪椅滾了出來。

他看起來已經白發蒼蒼了,但胡子修得十分齊整美型,胡子上麵,是端端正正、四平八穩的五官,一隻眼睛前麵,還垂著半副琉璃鏡片。

哦,陸涼認出來了。

這是青霄營“殷林鐘沈”四英之中的鐘夫子,喜好說教,最擅長以“理”服人。

據說,他的武器是一把戒尺,名字就叫做“理”,乃是一把蓋世神兵。

一戒尺下去,任是什麼妖魔鬼怪,都被打得服服帖帖,納頭便拜。

謝蘭亭站在城頭看著,不覺蹙眉:“子野也真是的,遠道而來,也沒給夫子安排一個人幫忙推輪椅。他的腿疾是經年沉屙,不知受了多少罪,唉。”

她走過去迎接,剛到半路,忽然,一陣勁風掠過。

鐘夫子猛然一個鯉魚打挺,當場站了起來!

“……”

醫學奇跡?!

鐘夫子扛著輪椅,健步如飛,一邊跑,一邊滿頭須發怒張,根根豎起。

謝蘭亭隻掃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他要發怒的前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下一刻,一把戒尺就啪地一下,敲在了她衣角。

“大將軍!”

鐘夫子不能直接揍人,因為大將軍乃六軍之主,不可傷了顏麵,但他可以訓人啊。

頓時,城門前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大將軍!似您這般有勇無謀無法無天無組織無紀律一人一劍逞匹夫之勇的人,老夫真是平生僅見呐!借道滅魂淵,那可是仙洲絕地!古往今來,多少強悍強大強存弱亡的高手都在裡麵丟了性命……”

“夫子”,謝蘭亭疑惑道,“強存弱亡是個貶義詞吧?”

“你根本就不知悔改!”

鐘夫子眼一瞪,怒斥道,“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因為它三分在人,七分在天。你現在活生生地站在這裡,那是老天開眼。但凡桓聽當時生出一絲一毫懷疑的心思,我們隻能趕來為你收屍了!”

他氣勢恢宏地訓斥了一大通,最後,將輪椅往地上重重一磕:“這次,您真該好好反省反省!”

陸涼隻聽得高山仰止,險些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

這老頭一直唧唧歪歪,就不怕將軍一劍捅死他麼。

幸好,謝蘭亭早習慣了這些嘮叨,全當耳邊風:“夫子,你的腿……”

鐘夫子眼一瞪,怒吼道:“托您的福,老夫快被您氣死了!”

一隻手忽然從旁邊伸出來,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嘮叨了太久,殷若羽等人也已帶兵入城,這時,正拍著他的肩說:“陸少帥,你這次做得很好,等會入城,請約束一下你的士兵……”

“你拍的是老夫!”鐘夫子掄起戒尺重重一敲。

“子野,你又認錯了人”,林希虞趕緊把他一扯,“這個是鐘夫子,旁邊的才是陸涼。”

青霄營裡誰人不知,衛將軍殷若羽,是個重度臉盲加路盲。

因此集會時,殷若羽麾下每人必須手持一枚栗子作為憑證,以防自家將軍認不出人,索性帶著彆的隊伍出征了。

又因為“栗”通“利”,乃是吉兆,便就這麼一直延用著。

殷若羽被猛地一拽,回過頭看著他,殺意沸騰。

“喂,你這就過分了吧!”

這一瞬,林希虞隻覺得一股怒氣從腳底板直往上衝,“你居然連我都認不出來?我們可是曾經一起同床共枕、互拔腿毛的交情。”

殷若羽還是涼涼地看著他。

林希虞沒轍,變出一茬黑金羽毛,抖了抖,嘩啦啦從中掉出一大堆糖栗子:“你看,我真是自己人。”

殷若羽閃電般地伸手,拈起一顆栗子,扔進嘴裡嚼吧幾下:“謝謝,但是我並不想要你的交情。”

他轉身,向謝蘭亭一拱手:“大將軍這次借道滅魂淵,突襲離泱城,以一人之力覆滅一國,當為亙古未有的軍事奇跡,不世之偉業。”

“那是自然”,謝蘭亭傲然抬眉道,“我自是古來未有的第一人……”

“雖是如此”,殷若羽卻是打斷了她,眸中染上了一抹冰冷的銳色,直直地盯著她,“大將軍,你實在是太冒險了,若再有下次,我定然不會配合。”

謝蘭亭被他看得一陣心虛,訕訕笑道:“那個,正是因為有子野你在軍中坐鎮,我才敢如此放手一搏。”

“就隻有殷子野?合著大將軍眼裡就隻有他一個功臣?”林希虞在旁邊抱起手臂,冷哼了一聲。

謝蘭亭故作疑惑:“嗯?還有誰是功臣?在哪?”

“你!”

林希虞頓時氣得跳腳,一陣惱意上湧,嘩啦啦變成鳥,去天上飛了一圈。

他吹了好一會冷風,終於安靜下來,自言自語道:“莫生氣,生氣降低顏值,低顏值會增加鳥類求偶成本,不值當,不值當……”

“好啦希虞”,謝蘭亭微微一笑,攜著他進城,“這次多虧有你在。”

她轉頭掃視了眾人一圈:“此番我們伐滅綏國,立下大功,我正準備向哥哥說一說封賞的事,你們可有什麼想要的?”

林希虞也不跟她客氣,張嘴就來:“聽聞綏宮奇珍無數,我不忍讓明珠蒙塵,隻好受累些許,讓它們重見天日。”

“好”,謝蘭亭信手一揮,“你自取便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她這個毫不在意的瀟灑姿態,仿佛送出去的不是一國堆積如山的寶物,而是隨便往外扔了兩顆大白菜。

林希虞躊躇了一會,忍痛說道:“不成不成,要不你還是先拿走一點。哪怕就是象征性地拿一袋寶石呢?否則,等我待會搜刮完了,風卷殘雲,片甲不留,旁人一聽,這麼多寶物全都是我一個人拿的……”

忽覺頸間一涼,陸涼將小紅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猛地來了個轉折:“全都是我跟阿涼兩個人拿的,那多不成體統。”

謝蘭亭想了想:“好吧。”

她決定給哥哥挑個禮物。

林希虞這位妖王,為了搞錢無底線,發丘、掘墳、劫掠、抄家,什麼都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