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枝涼 香香軟軟(1 / 2)

鐘夫子此人,倒黴得頗有幾分邪性。

他學識滿腹,一心想做帝師。

然而蹉跎半生,輾轉多個政權,接連教導過六名太子和諸侯少君,卻要麼被廢,要麼被殺,竟無一人成功登基,人送外號“六位帝皇完”。

若換作彆人來拿她當素材,謝蘭亭早就一劍捅上去了。

然而,麵對如此淒慘的鐘夫子,她一時竟是不忍再打擊對方,隻好歎氣道:“夫子你高興就好。”

“哼”,林希虞立即生出了不滿,“要是換作我,可沒這麼好的待遇。”

謝蘭亭抱起手臂,冷眼掃向他:“你半夜不去休息,藏在這裡偷聽,好像還挺有理?”

“陣防圖都要被人給賣了,還休息個鬼”,林希虞驀地冷笑起來。

他神情中的那種戲謔頓然消失不見,眉目森然,野性囂張。

一抬眸,就看出了那個在戰場上來去如風,曾當匪首劫掠四方、殺人無數的鐵血妖王的影子。

“你放心”,他直接繞過了她往裡走,“除了你,青霄營不會向任何人臣服。誰要是妄想利用我們,老子第一個拔刀砍了他……”

“注意文明用語!”鐘夫子抬頭怒斥。

林希虞的豪言壯語被打斷,仔細一回想,納悶道:“這句話到底哪裡不文明?”

鐘夫子嚴肅地指正道:“「老子」,你小小年紀,這樣自稱,未免有失禮節。”

他這次少見地沒有長篇大論,謝蘭亭微感詫異。

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鐘夫子、殷若羽、沈汐三人正跪在地上,圍成一個圈,麵前平攤了許多玉簡。

那上麵塗塗畫畫,筆跡龍飛鳳舞,三人一邊商討,一邊添加信息,進度飛快。

“這是……”謝蘭亭錯愕道,“新的陣防圖?”

“都泄露了,當然得重換一個”,殷若羽頭也不抬地說,“不僅要換,還得做一個跟原來完全相反的,坑死他們。”

謝蘭亭又是感動又是好笑,見他在寒風裡跪久了,凍得指尖發白,當即把人拽進門:“你們一個個的,這是都不打算睡了嗎?”

她打了個響指,變出幾朵小火苗,一一飛過去,給他們取暖。

殷若羽抱著小火苗,一邊還在思考畫圖:“不睡了,早些將這個隱患拔除為好,反正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堅持一下死不了,而且……”

“如果有誰感到困”,沈汐接口道,“我這裡有一些美味的提神藥可以分享。”

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陸涼落在最後,睡眼惺忪,根本不在狀態地道:“什麼,已經忙到這種地步了嗎,從今往後都不睡了?”

“你可以睡”,謝蘭亭揮揮手,“白天過來繼續看書就行。”

反正他也不能幫忙批改公文。

她這樣一說,陸涼反而腰板一挺,大聲說:“誰說我派不上用場了?你們乾活,我可以……我可以紅/袖/添/香啊!”

林希虞揶揄道:“阿涼的成語還要多練練,長得好看的姑娘才叫紅/袖/添/香,像你這樣的,隻能叫馬猴捧墨。”

“死開!”陸涼大怒,“你可以嘲笑我,但不能嘲笑我的臉!”

“現在小孩火氣真大”,林希虞一攤手,抱著公文,慢吞吞挪到了謝蘭亭旁邊。

他改一筆公文,就蘸一蘸墨,再往她臉上看一看。

謝蘭亭被他看得一陣瘮人,皺眉道:“你有事嗎?”

“我有!”林希虞湊過去,悄聲說,“謝司徒對你可真夠意思的。從小到大,隻有一個人對我說過「你彆怕,我不會放過他們」,類似這樣的話。那就是我小時候去醫館看牙,那醫師一手拿著火刀,一手拿著鉗子準備給我拔牙,她確實連一顆蛀牙都沒打算放過……”

謝蘭亭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希虞勾起唇角:“我就想問,你跟他之間的那件事是真的麼?”

“什麼事?”

林希虞嘿嘿地搓手道:“就是那件事啊!”

謝蘭亭奪過折扇,在他額前敲了一下:“你再不說清楚,我就把你的扇子送去拍賣了。”

林希虞趕緊把寶貝折扇拿回頭,臉色一正:“就是,當年謝家還沒滅門的時候,不是打算在族裡選一個人跟你聯姻嗎?”

亂世環境森嚴,世家門閥有時會將外麵的天才遺孤帶回來,傾儘全力培養,然後成為家族的助力。

然而,世家眾多,但能成才的絕頂高手卻很稀有,經常是“一家有,百家求”。

過去,始終不乏某家悉心培養的人才被彆家挖走,又或者,從一開始進門,乾脆就是彆家的探子,來了招釜底抽薪。

百年間,因此而被滅門的就有好幾家。

後來,不知是誰想了個主意,讓天才們和族人聯姻,係上同心結,以此綁住對方。

至於為什麼是聯姻,而不是收為義子義女,直接寫上族譜。蓋因誰也不想鬨到最後,真的讓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來執掌門閥。

如此,便成慣例,行來已百年。

林希虞道:“謝家那年選中的人,是不是就是謝司徒?嘖嘖,我當時就覺得,他肯定是仙洲第一個把自己嫁出去的家主……”

謝蘭亭驚訝道:“為什麼是「嫁」?”

林希虞看起來居然比她還要驚訝:“所以真的是謝司徒嗎?我隻是詐一詐你的。”

謝蘭亭眉心跳了跳,怕自己控製不住一劍砍死他:“應該是吧,當時老師隻是對我說她答應了一件事,然後,她就去世了,再然後……”

就是謝家滅門。

“是嗎?這麼早就有婚約,那你也太沒用了,這麼多年都沒成!”

林希虞失望地擺擺手:“本王縱橫情場多年,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沒用的朋友,唉,氣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