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不出所料的看到門口立著的小身板肩頭輕微的一抖,頭埋的更低了。
春寒料峭,尚且還算冷的春風自敞開的雕花木門處吹入房中,更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在了其中。
看著此情此景的他不禁會想,自己到今天也不過和她隻見了幾麵而已,為何小姑娘就這麼的怕自己。
程澤有些煩躁的甩了甩頭。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有些不想聽到那句話。
若是從同僚或者政敵的嘴裡聽到,他當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甚至會覺得那是對行事作風的一種承認。
可現在,他卻獨獨不想聽到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尤其還是對著自己說。
可是話已脫了口,總不能還能撿回來。就像人已經嚇到了,要做的隻能想辦法去補救。
煩躁無比的他習慣性的通過摩挲手腕上一對兒金屬來平複自己的情緒。
稍作調整後,他才又重新望向雲芬芬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壓了壓嗓子才張了口:“門口風大,立久了恐你生寒,進來。”
本以為她會和自己彆扭一番,誰知聽後如蒙大赦。兩步就進了屋,雙手一邊搓還一邊用嘴往裡呼熱氣。本是不講規矩的一番動作,放在她身上卻隻是一個碧玉年華的女子該有的行為。
或許是不願讓他過分窺探到自己的內心,她下意識在他麵前隱藏了真實的自己。
等到兩步走到了他的桌案前,就又是一幅規規矩矩的模樣。
“金風和鐘叔都給你說了什麼?”
“啊?”
“哦,都說了,說大人喜潔喜靜,讓我好生伺候,還說大人……”
抬手打斷了她還沒說完的話,有些不悅的睨了她一眼:“除了這些,他們還說了什麼?”
回應他的又是一陣沉默。
這倒也不怪雲芬芬,金風和鐘管事說的倒是不少,可她一路都在打瞌睡,聽進去的卻是不多。
程澤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無用的部屬和安排。
得,還是要自己來。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跟我說說彆的。”他伸手把她往桌子邊上拽了一步,又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一個繡墩。
雲芬芬會意知道是讓自己坐下。
“就跟我說說你們雲記那塊地吧,我可不認為那個聰明的快升天的法子是從你腦子裡想出來的,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問題轉變的太快,雲芬芬好像還沒從上個問題中抽出腦子,程澤就又丟給了她一個不算簡單的問題。
好在坐在他身側後雙目能與他齊平,稍稍能緩解有些不對等的身份障礙,也能讓她不至於像剛剛那樣的慌亂。
猶豫了片刻她才慢慢開了口。
事情的大概程澤也都知道,隻是以他對雲芬芬的了解“石碑”這種精明如廝的法子斷不會是由她想出來的罷了。
要知道府衙的三班六房是一群什麼人,有時候就連知府這種流官說的話他們都未必會聽。
而克己複禮是讀書人所信守的最根本的底線,他們就算死於饑餓也不會去碰觸這一條能讓他們顏麵儘失的讖言。
所以那石碑上書所言,卻是字字擊中了讀書人的要害,讓錢殊一行人想不理會都難。
但是如果背後沒有人指點,僅憑雲芬芬這個腦子,雲記怕是被人侵吞了她還在幫人數銀子。
不過小姑娘似乎對自己還有所隱瞞,一整翻這麼說下來還是沒有說到程澤想聽的東西。
說完了以後整個屋內就隻聽得程澤握拳輕敲桌麵的篤篤聲。
一下一下的,在靜謐的屋內顯得如此空靈。突然,程澤停下了手,微一偏頭看向她:“不信我?還是說你認為給你出主意的人才值得你相信?”
應該是料到她會有什麼反應,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說完就站了起來,徑自走到了窗邊。
伸手將緊閉的支摘窗推開一個小口,冰冷的風瞬間透過狹窄的的縫隙就灌進了屋內,雲芬芬被吹的一個激靈,整個人不禁挺直了背,然後望向程澤。
“誠如你所見,這涼風雖冷卻不會直接要了你的性命,至多不過是傷寒一場,可如果做錯了選擇,信錯了人,結果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你既坐在了這裡,證明你就是還想為雲記也為你自己再去博一次,既然你不願意據實已告,那就留著話去給知府說吧。”程澤依然保持著背對她的姿勢,隻是說完一會就準備提步往外走了。
雲芬芬有些急了,以為程澤就這麼走了。
“大人!”她急忙將他喚住。
……
原來山郊的裡長張伯是從小看著雲芬芬長大的,朝廷派人來征地他一邊遣散附近的鄉裡一邊躲著雲芬芬的“糾纏”。
直到一日:
“張伯!我雲記的處境您是知道的,這些年雲記本就過的艱難,我手頭的祖業就剩這麼一個茶莊了。”
山間的田埂上,雲芬芬伸著雙手攔著眼前的耋耄老人用祈求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