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原本不以為意，畢竟算起來他和這平寧郡主並未說過幾句話，更未曾私下見麵，談不上有感覺，更說不上喜歡。

而傳言之所以為傳言，有人去傳才會被人言，他若是不去理會的話那這傳言就是不攻自破了。

可就在去歲的除夕，皇宮開宴，文武百官一同列席。臨近子時放煙花之際，有一小宮女趁著人影攢動給他遞了一句話，他方知，那傳言並不隻是傳言。

“而今，那平寧郡主守的三年孝期也將滿，這時候還托範公公來給你遞話，我看……”

還沒說完，就見從下層的船艙裡走上來一個人影，甲板離得遠，她一時沒找到人，在那裡四處張望著找。

程澤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茜紅色的薄上襦下著一襲月白色的襦裙，聽見有人叫她，循著聲音的方向望過來嬌俏得一笑，踩著碎步就這樣走了過來。

橘黃色的餘暉灑在河麵上顯現出粼粼的光影，她自艙口走過來，宛若置身在聚起的光束中。

河麵上的風很急，也很大，撩著她的衣裙往一邊直捋，紛飛的發絲纏繞在脖頸間，間或有幾縷掛於衣領處。

若不是剛剛她應答了一聲，又朝著二人走了過來，程澤都擔心她會乘風欲去了一般。

不僅是程澤，顧明知都有些看呆了，說不出來那裡不對，就覺得眼前的人不像他剛認識的雲芬芬了。

行至二人麵前，才知是鐘叔已經安排好了飯食，遣她出來尋人。

程澤有心留她說話，所以走的很慢，顧明知也是心下明白，說了沒兩句就先他二人去了。

雲芬芬轉頭跟上，腳步不自覺加快，直到手臂被人人拉住，又看到顧明知已經到了很遠才有所察覺。

“大人？”不明白程澤又是怎麼回事。

程澤一把將她往身邊拽一下，讓她和自己齊平而行，隻是走的似閒庭信步。

“出來之後都沒和你好好說過話，現在沒人陪我走走吧。”說罷示意她更上自己。

程澤難得露出這般神情，雲芬芬看得出自從稽縣出來以後，他的情緒一直不高，眉目間都帶有些許的愁容。

她雖不明白，但也不會主動去觸及，既然幫不上他，多問亦是徒勞還會給他平添有仇。

而程澤心裡一向是個主意的，但今日的這般情況他卻實屬未見過。

跟上他腳步的同時，心裡也不免多想，走的也就慢了他一步。

“大人！”聲音從背後傳來，他還沒來及轉頭眼前就被覆上了一雙手，遮住了視線。

程澤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到底沒說話。

身後的人也沒有說話，二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遠遠看去甲板上一名妙齡的紅衣白裙女子有些吃力的踮著腳，雙手穿過前麵男子的耳側，輕輕的將手覆在男子的眼睛上。

西落的日頭將最後的暖黃都給了他們，影子被拉得長長的，繾綣的交織在一起。

男子略高她一個頭，就算她踮起腳都有些不太夠得上，時間一長雙腿有些微微的發顫，帶動著雙臂也有一些抖動。

男子似乎是發現了不對，輕輕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將眼前的雙手摘下，又將她拉至自己身前。

河風還在繼續吹著，攪著女子的一頭烏發到處亂撞，撞到程澤的身上，反倒是將他剛才有些雜亂的心緒撫的平靜許多。

伸手將繞至她額頭的兩縷頭發取下彆與耳後，一手環著她的腰肢，望著雲芬芬明眸皓齒，笑靨如花的樣子，他不禁問：“在做什麼？”

她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對著程澤繼續笑了一會才道：“大人方才有沒有聽見什麼？”

方才？她遮住自己的眼睛，除了船隻破水行進的聲音外就剩下風聲了。

雲芬芬見他快猜到了，不由道：“誠如大人所想，就是風聲。”

“從稽縣出來以後，大人好像就一直有心事一般，芬芬雖不能問，但也不願看到這般模樣，所以剛剛捂住了大人的眼睛，是想讓大人靜一靜，聽一聽這風聲，指不定心裡的煩悶就會被吹走了。”

她一邊說，一邊往遠處的岸上指：“大人你瞧，就像那紙鳶一樣，放到一半大家都會斷線，因為放走的不止是紙鳶，還有……”

要說的話還沒說完，程澤就把她一把擁入懷中，雲芬芬被撞了重重的一下，額頭還有些微疼。

恰好此時風變小了，程澤的聲音就隨風落入了她耳裡：“這次還是我先抱你的，就讓我多抱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