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芬芬和程澤坐上回京的馬車時,依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就這麼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想到自己就這麼容易跟著他走了,她悄悄瞥了眼坐的端端正正的程澤,他還是一如既往得靠著車壁,隻是這次沒有再睡覺了,而是在看書。
馬車此時正在平坦的官道上行著,路途總有些無趣,無趣到雲芬芬隻能想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一想就想到了離開稽縣之前自己被程澤叫到書房去說的那番話。
他當時坐在書案前,見到來人是她後往她招了招手,和之前一樣,她依然往他身旁坐下,側首去看桌上的東西。
剛坐好,就見他遞過來一本賬簿,她一眼就看到上麵寫的是什麼,當下不由有些驚訝:“大人,這……”
程澤伸手打斷她道:“上次讓你帶回去的那批茶葉已經把客人們的喜好給試出來了,我已讓鐘叔派人替你和茶商簽了字據,又讓他尋了個得力的賬房先生給你,這些日子以來瞧著也是個不錯的人,想來等你走後也不必太擔心雲記的事情……”
他剛剛給她看的不僅是雲記茶鋪的賬簿,還有和茶商們簽的供貨字據,以及新來的賬房先生的底細,甚至列出了接下來一年雲記將如何去經營的計劃。
午後的日光穿過隔窗透了進來,光線上能看到飛舞的浮塵,和著他說的話讓她覺得有些失了真。
想到這裡她又往那邊看了一眼,大致也明白了自己為何當時就真的稀裡糊塗答應了他。
大約是因為他總是對自己說那句同樣的話。
每次都在自己懷疑和不信任他時,他總會對自己說:“你信我”
好像每次還都是帶著些許恨恨的意味在裡麵。
想到這裡嘴角也不禁翹了起來,威名在外的程侍郎,好像經常在自己麵前有些吃憋的樣子,而自己也見過他好幾次對著自己咬牙切齒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而對外,也能從金風和顧明知的嘴裡聽到他對自己的事是如何的上心。
程澤對自己的縱容和袒護她不是沒有感覺到,可她不能因為如此就有恃無恐的給他找麻煩,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站在程澤的麵前也替他擋上一次。
一陣風吹起了車簾的一角,兩旁的景物不停的往後倒,雲芬芬卻沒有離鄉背井的難過,而是一腔往前的勇氣。
馬車的後麵是程澤替自己安頓好的後背,前方雖道路不明,但她相信他。
官道上行了幾日,終於可以乘船了。
上京在北,滄守府在南,水路是逆行,是以速度也並不快,從他們換船到抵達上京約摸還需半個月,和他們來時相比要慢上一半的時日。
“這行船雖慢,可比之在馬上的顛簸,可是好上不止一點。”甲板上,顧明知伸展著雙臂,對著已經半沉的落日深有感慨地說。
時已至夏,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柄折扇攥在手中,配上這一身玉冠錦袍的裝束,活脫脫一個富貴公子哥。
馬車在官道上行的這幾日,差點把他的骨頭都給顛簸碎了,是以躺上船艙中柔軟的軟塌時,他才恍覺這身骨頭還是自己的。
一旁的程澤倒是不發一言,路途的艱辛於他而言並沒有太多的觸動,雙眸隻是緊緊盯著上京的方向,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倒是顧明知又開了口:“還在想範公公的話?既來之,則安之,人你都帶走了,該怎樣就怎樣吧,隻是彆辜負了人家姑娘一番情意。”
程澤側頭望著他:“看樣子,你似乎是知道些什麼?”
顧明知:“你可彆看著我,那位對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整個上京都知道了,這些年聖上又素覺愧對與她,你這個時候將雲丫頭帶回去,無異於烈火烹油……”
範旭走的時候曾悄悄對程澤說,上京有人記掛於他,隻是礙於禮法不得親自告知,遂讓範公公轉達。
顧明知雖然隻聽了個大概,但仔細一品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也是知道的,自從平寧郡主的父王和未婚夫婿在北疆的戰場上一去不回後,聖上就對這個侄女多番有愧,舉凡她的要求也是無所不應……”
他口中的平寧郡主是肅王爺的女兒,皇上的親侄女,隻是命運多舛。
本就是皇室的貴女,又挑了個好夫婿,隻等著和父親一起班師回朝就可以成婚,到時候琴瑟和鳴,鶼鰈情深,哪曉得卻一朝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還未過門就失父喪婿,皇帝心疼這個侄女,這幾年對她多有縱容和寵溺,也曾在宴會上當麵說過,整個臨鄴的好兒郎任她挑選,知道她喜歡。
當時她雖隻是笑笑,卻並未回絕,畢竟還有熱孝在身,不能不顧禮法。
隻是後來,有一次偶爾在宮宴上見到程澤一麵後,平寧郡主那顆靜如止水的心微微有些晃動了。
於是,宮闈中偶有傳出平寧郡主心係程侍郎之類的話,也漸漸傳入大家的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