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 五月三十日這天,城北平肅台……(2 / 2)

忍著周身的劇痛,施籬踉蹌著站了起來。

平肅台起風了,呼嘯的風吹起人們的頭發和衣擺,也吹動著蘇子賢冕旒上的玉珠。

眼看午時將近,監斬官員走到刑場中間,高聲宣讀起施籬的罪狀。

“經刑部、大理寺和詔獄聯審,列出逆賊施籬十四件罪狀。

第一件,生殺予奪,獨斷專行 。

第二件,拉攏官員,結黨營私。

第三件,不經司法,加害同僚。

……

第十四件,大逆不道,意欲篡位謀權!”

數完施籬的十四樁罪狀後,監斬官員宣讀了最終判決,“施籬罪孽深重,天地同誅,今陛下與朝臣共同商議,決定對逆賊施籬處以大辟極刑,並夷其三族,以肅朝綱!重振大胤!”

監斬官員的話剛落下,台下的眾人正要歡呼應和,這時鐐銬鎖鏈碰撞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望去,隻見施籬一步一步走向陛下。

那監斬官員在朝中多年,對施籬一直心有餘悸,當他看到施籬離陛下越來越近,頓時有些慌亂,連忙命令旁邊的士兵,“快,把他攔著!”

士兵聽到命令,快速上前將施籬的雙手反剪著押在地上。

“施籬,你想做什麼?”薑寒園皺著眉,厲聲問道。

施籬沒有理會薑寒園的話,而是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寶座上高高端坐的帝王。

強忍著喉嚨裡冒出來的血沫,施籬大聲喊道:“陛下,剛剛的那些罪狀……有些本王認了,但有有一條,本王不會認……”

“哪一條?”蘇子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施籬身上的傷,心中滿是擔憂,但是麵上不顯露分毫。

施籬定定地望著蘇子賢,“謀朝篡位!”

此話一出,當即掀起了軒然大波。要知道,方才監斬官讀的那十四條罪狀雖然聽起來都十分嚴重,但其實最為要緊的是“謀朝篡位”這一條。

在眾人眼中,施籬帶兵進京,挾持少帝,還將少帝逼至朔漠城……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與謀反沒有關係?

現在施籬為了脫罪,竟然說自己沒有謀朝篡位,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因此不僅場下圍觀的人們感到不可思議,就連許多朝臣勳貴也紛紛露出詫異的表情。

“以前怎麼沒發現,施籬還有這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吏部侍郎低聲感慨。

大理寺卿也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施籬。

施籬沒有理會旁人惡意的言辭和視線,他掙紮著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問蘇子賢:“陛下,你可信我?”

“施籬,你謀朝篡位的鐵證數不勝數,你要朕如何信你?”蘇子賢很想說信,但是理智讓他說出了與此相反的話。

蘇子賢的話猶如一把利箭,從施籬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上穿過。

施籬的身體晃了晃,猙獰的傷口因為方才過大動作而再次撕裂,流出來的血將身上破舊的玄色衣袍染得更紅了。

在鮮紅血色的襯托下,太陽的顏色都變得暗淡了。

負責監斬的官員看了眼日晷的時刻,上前兩步向蘇子賢請示,“陛下,午時已到,可要開始行刑?”

“開始吧。”蘇子賢移開了停留在施籬身上的目光。

施籬本還有話要對蘇子賢說,但是當他看到自己的手下和親人們被一排排押著走近鍘刀時,原本想說的話突然就像風箏線一樣,斷的無影無蹤。

是的,他不該奢望蘇子賢能聽進去他的話,能查明這些年自己為他做的一切。

現在那上麵坐的是精通權衡,冷酷無情的帝王。那個頑皮任性的小皇帝早已經消失了。同樣的,那個溫柔真誠的秋彬也已經消失了。

不,秋彬談不上什麼消失,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一想到那些天在山間小院裡,蘇子賢裝作啞巴,用著“秋彬”的假名字跟自己演深情,施籬就覺得胃裡犯惡心。

或許在蘇子賢的眼中,這就是羞辱人的把戲。看著憎恨的人一點點愛上自己,然後再出麵揭穿真相,這一定很解氣罷……

心臟傳來的劇痛讓施籬幾乎無法呼吸。

其實早在被抓進詔獄時,他就應該認清事實,而不是傻子一樣地求見蘇子賢,妄圖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那時他甚至還幻想著所有事情說開後,蘇子賢會理解他的苦心,甚至……他們能夠再次回到山間小院時那種相處狀態。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一個笑話。

施籬轉過身來,不再看高台上威儀棣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