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入皇陵那日下著小雨,涼風不時刮過,滿城素縞連成一片。
皇室宗親以及文武百官扶著靈柩從祈辰殿出來。數百名僧人手執法器,口中誦著佛經。靈柩後麵跟隨上百輛車輛,裡麵裝的各種陪葬器物。
送葬的隊伍綿延十幾裡,數萬百姓自發站在道旁哀悼哭泣。
施籬站在人群中,隔著雨絲望著被簇擁著前行的靈柩。
斜斜的細雨打在臉上,施籬垂在身側的手隱隱有青筋浮現。
……
到達皇陵後,新皇蘇子煜在隨行官員的陪同下進入皇陵檢查墓室。在檢查完畢後,眾人將靈柩和隨葬器物抬入墓室。
安放好靈柩後,眾人退出陵墓。這時雨漸漸停了,太陽開始出來。
等所有人出來後,在旁等候工匠放好龍山石開始封閉皇陵。
伴隨著一聲重響,石門緊緊合上。
封好皇陵後,蘇子煜同皇室宗親、文武百官焚香祭奠。
所有儀式舉行完日已西斜,送葬的眾人相繼離開。
皇陵依山而建,周圍樹木叢生。施籬藏在高處,借著樹木的遮掩注視著皇陵入口處的情況。
送葬隊伍此時已經悉數離去,皇陵入口處隻剩下數十名值守士兵。
施籬仔細觀察著皇陵入口,巨大的石門緊閉,猶如一張合著的巨口,隨時準備把人吞噬進去。
為了防止有人擅闖,皇陵內部一般機關重重,進去的人十有八九無法出來。施籬抬頭看了眼即將落下的太陽。
他要進皇陵去確定一件事。
就在施籬準備運起輕功往皇陵入口而去時,一道氣息在身後的樹林中出現。
施籬根據那氣息判斷著躲在暗處的人。那人應該是習武之人,而且武功造詣不低。
“嗖——”
正當施籬猜測對方身份意圖時,一枚暗器自林間飛來,擦著施籬的衣角而過,最終插在鬆樹的枝乾上。
施籬掃了眼那暗器,拔出佩劍朝暗器飛來的方向追去。
那人見施籬追來,當即朝更深的樹林跑去。
追了一段路後,施籬停了下來,那人也停了下來。
施籬望著百步外的身影,開口詢問:“閣下是何人?為何要將我引到此處?”
那人沒有說話。
施籬握緊手中的佩劍,眉間緊蹙。那人的暗器未淬毒藥,扔暗器時也隻是擦著衣角過去,應當不是仇家。既然不是仇家,為何要引自己來這裡……
難道……
想起那個猜測,施籬拿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剛下過一場小雨,地上的泥土有些濕潤。施籬走過布滿碎石落葉的山道,來到了那人的麵前。
那人臉上戴著一張銀色的麵具,看不清麵容。
但其實不需要看清整個臉,一雙眼睛就足矣了。
施籬定定看著麵前人,良久之後,乾澀的聲音從施籬的喉嚨裡慢慢出來,“你還活著……”
“是,我還活著。”蘇子賢抬手摘下臉上的麵具。
施籬望著時常出現在自己夢境中的麵孔,眼眶微微泛紅。
山間的風輕輕拂過樹梢,將施籬所剩寥寥的理智喚了回來。
“陛下,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施籬這嚴肅的語氣讓蘇子賢有片刻恍惚。當年和施籬在京城時,他沒少乾些荒唐事,每次被發現後他會被施籬嚴厲訓斥一通。施籬訓斥人時語調就是這樣的。
“陛下走神了。”施籬見蘇子賢眼神飄忽,遂開口道:“可要我再說一遍剛才的問題?”
蘇子賢收起往昔的回憶,笑著對施籬說:“不用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嗎?”施籬打斷了蘇子賢的話,“我記得陛下親政時滿心壯誌,欲重整河山,還大胤一個海晏河清。如今不過五年,陛下就將自己當年的初心忘了?”
“沒有,我從不敢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