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季新生訓練實施中 “什麼!……(1 / 2)

彩雲國物語 雪乃紗衣 17802 字 10個月前

“什麼!……那、那個小盒兒居然不見了!?”

位於妓院的最頂層,聽聞這項報告的半百男子汗如雨下,焦急的在房內來貨踱步。

“我已經知會對方說找到東西了,這下要是弄丟了——彆說高額報酬,就連難得的升遷機會也全部泡湯拉!”

“大官爺,您就消消氣吧。”

一個悅耳媚聲嬌滴滴的傳來,人比聲音更為高雅美豔的美女斟了一杯酒,即便忐忑不安,男子依然往椅子坐下,兩眼狠瞪一群流氓。

“你們這些酒囊飯袋!老子我花大錢養你們這群人簡直白養了——”

“老、老爺,小、小的有些眉目,其實不是不見……應該是、被搶走了。”

“——被誰搶走!?拿得回來嗎!?”

“這、這個……小的已經查到那個搶走小盒的家夥的落腳處,老爺應該也知道才對,就是現在大家都在討論的、那個女官吏身邊的小鬼。”

“什麼?——那個小鬼嗎?”

一群流氓麵麵相覷,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隻好撒了點小謊。

“……因為、小盒掉落之後滾到那個小鬼附近,那小鬼眼明手快撿走小盒,一溜煙不見蹤影,加上老爺已經做好安排讓他無法投宿,所以根本不曉得他的下落。”

“沒錯沒錯,結果第二天咱們就看見他跟那個女官員走在一塊兒——”

“這種事怎麼不早說!?氣死我也,意思就是腦袋再怎麼樣都藏不住低賤的血統跟身世就對了,不過——哼、無妨,料那個小鬼怎麼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男子驀地噤了口,額上再次浮現汗珠。

“……不對,那小鬼跟那個小丫頭走在一塊兒……小丫頭的靠山是紅黎深。”

男子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紅黎深下令李絳攸對他所做的事情。自從那次令他倍感屈辱的事件發生以來,黎深在男子眼中已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再加上黎深是個“眼尖的小夥子”。假如那個叫秀麗的小丫頭輾轉把戒指交到他手上的話——

(戒指、財富、前途全被搶走。)

這下該如何是好?威脅小丫頭跟小鬼逼問戒指的所在嗎?可是很不湊巧他們現在正關在王宮足不出戶,倘若逼問不成還被黎深知情,一切努力付諸流水。

目前黎深並未采取任何動作,這代表他很可能不曉得戒指一事,還是不要打草驚蛇比較妥當,那要怎麼辦呢?——男子鬨中不停打轉著各種念頭。

“對了……!”

要是真品不見,乾脆做一個一模一樣的贗品,告訴對方是真品不就得了。最早通報對方發現戒指消息的就是他自己,因此他說的話有一定的可信度,如此一來,必須在假戒指打造完成之前先下手為強,防範那兩個小鬼一個不小心走漏消息。

先下手為強?男子笑了——早知道一開始就應該這麼對付那些讓他看不順眼的家夥。

“所謂——死無對證。”

“大官爺?”

“蝴蝶,我臨時有事,很抱歉今晚先失陪了。”

那真是遺憾,女子漾著謎樣的微笑逸出一聲歎息。

戴著麵具的戶部尚書在披閱公文之際忽地停下動作,順手以指尖抵住下巴沉思頃刻,接著緩緩從批閱完畢的公文當中抽出十數張。

此時,景侍郎邊歎氣邊走進門。

“……唉、小秀她們真可憐。”

“你有完沒完?”

去年夏天,戶部因酷暑天候之故導致官員陸續臥病不起,陷入前所未聞的人手短缺危機,於是秀麗假扮少年前往支持。景侍郎非常疼愛任勞任怨、辛勤工作的秀麗,並稱呼她“小秀”,在得知她是女兒身的現今仍然不自覺如此稱呼她。

“我就是不吐不快,沒想到小秀分配到的工作,居然是到各部門打掃茅房!?杜進士則是擦鞋!其他進士都分發到各部門,每個人分配到的都是一般正常的工作……你能相信嗎?理當是國家棟梁的第一甲兩名進士,竟然要去掃茅房跟擦鞋!?”

“沒辦法,誰叫對方是那位魯禮部官大人。”

“……對了,我記得你那年也曾經接受過那位大人的指導。”

“是啊,我每天在廚房洗碗,黎深那小子則到馬廄打雜。”

景侍郎的眉毛驀地挑高。

“什麼?居然要你們兩人做這種事!?簡直不要命了……這不是重點,為什麼就這樣放任魯禮部官大人不聞不問?憑你們兩人現在的地位絕對有辦法逼他辭官。”

“有辦法的人自然就能熬過來,彆管那麼多。”

“可是……”

“對了柚梨,把這些加進秀麗跟杜進士的工作量裡頭去。”

黃尚書把數十張公文硬塞給景侍郎。

“我記得打掃茅房跟擦鞋的工作在中午以前必須完成,中午過後他們就會在府庫整理公文對吧,在他們兩人回到府庫之前,找機會把這些內容加進他們的工作當中。”

聽見黃尚書語氣冷淡的下達命令,景侍郎的怒氣終於爆發。

“你、你這個人!我真是錯看你了,什麼時候了還要雪上加霜?除了分配到的工作以外,他們還得應付每個官員硬塞給他們的雜務,這一點你不可能不清楚吧!?”

“那又怎樣?總比待在一旁無所事事來得好多了吧,好了,快照我的話去做。”

“鳳珠!”

“——快去!你既然是我的部屬,先看看那份公文再來抱怨吧。”

氣得麵紅耳赤的景侍郎目光撇向公文——看著看著表情開始產生變化,不斷翻閱公文到最後低喃道“

“……鳳珠,你……“

“去吧,我不想再聽你叨念了。“

目送行禮告退的部屬背影離去,黃奇人繼續投入公務之中。

(……哼!非常之好!)

秀麗唰唰作響的用力擦洗茅房的地板。

“要是一位這樣我就會因此矢誌喪氣那可大錯特錯了!叫菜鳥掃茅房算什麼,我受雇兼差到現在已經不曉得掃過多少間茅房啦!”

氣勢十足的聲音再防臭的布巾遮掩之下反而聽起來含糊不清。

“等著瞧,到時一定要洗得閃閃發亮讓魯禮部官大人大吃一驚。”

中午以前把各部門的茅房打掃乾淨——這就是魯禮部官分配給秀麗的工作。

加上影月分配到的擦鞋工作,當場引發一陣不小的騷動。隨即再下一刻幾乎所有人轉為大加嘲諷,笑說這樣的工作很適合他們兩人。

抗議的人並不是完全沒有,隻是魯禮部官的表情看不到一絲的緩和。

“負責分配工作的人是我,我的確是為各位進士安排‘適合’的工作,誰有異議嗎?”

說著便撇了影月與秀麗一眼,兩人隨即答了聲:“沒有!”

影月仍然保持一貫溫和的笑容,秀麗則擺出堅定又叛逆的表情。

我絕對不會被打到——她心想。

“啊啊話又說回來,實在是臭死了,再了不起的大官拉出來的東西都一樣!”

粗魯的措詞讓人無法想象這是出自名門千金大小姐之口,怒氣衝衝提起一桶水用力一潑,工作到此告一段落。等一下……

“差點忘了這個。”

秀麗把插著一株剛剛盛開的櫻花花瓶擺在窗邊。

“好了,這下茅房看起來比較像樣一點了。”

試去額上的汗珠,走出門外,和煦的春風令秀麗杏眸眯細。

深吸一口氣再吐出,這個動作感覺讓積累在心頭的壓力稍稍舒解了一些。

“瞧,那兒有隻母豬!”

“臟死了,就算是豬也應該禁止母豬跑進來,茅房也不例外,隻要是在神聖的朝廷晃來晃去就教人覺得礙眼,下次一定要上奏建議改進。”

“這主要不錯。”

無論對方如何冷嘲熱諷,秀麗依舊不發一語。兩名官員見狀便索然無味的冷哼一聲,往茅房走去。

“對了,你聽說那件事了沒?——”

“聽說了,似乎動用了蠻大的額度,到底是采購了些什麼東西啊?”

兩人一進茅房,秀麗便伸直脊背。雙手感到發麻,由於握拳太緊而導致整片泛白的掌心留下深陷的指痕。

秀麗瞅著指痕,微微合上雙眼,接著抬起頭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居然讓狀元郎幫我擦鞋。”

望著眼前說的與做的截然不同,刻意丟出嘲弄與鞋子的官員,影月報以笑容。

“哪裡——這是我份內的工作。”

雖然貴為狀元,但影月僅有十三歲,而且沒有王公貴族或名門世家做靠山。毫無權位的現在無拘無束。年紀輕輕便步上仕官之途的影月,經常接收到許多又嫉又羨的視線,善意的目光自然少之又少,因此對他而言,皇宮也算不上是什麼好地方——即便感覺不像秀麗那麼糟糕。

“據說你出身黑州的鄉下,生活相當貧困,這些工作你常做嗎?”

“嗯,是的——啊、不過我從來沒有擦過這麼高級的鞋子。”

無論外人怎麼冷嘲熱諷,影月總是保持微笑,有時反而更容易引起反感。不少人在穿好鞋子準備離去之際,會佯裝不小心故意踹踢影月。

然而影月的笑容從來不曾消失過。

“今天是第四十九人了——再來一個人就滿五十人了。”

“那就麻煩你了。”

輕輕擺放在擦鞋架上的高級鞋履讓影月抬起頭來,接著微微一笑。

“——我這輩子頭一次擦國王的鞋子——”

“嗯,孤也是頭一次請人幫孤擦鞋。”

劉輝興致盎然的蹲下身來注視影月擦拭自己鞋履的動作。

“……原來鞋子要這樣擦才會愈擦亮啊。”

“依鞋子不同,擦布的種類也不一樣哦——容易磨傷的鞋子就要用軟布來擦。”

“唔嗯,這就叫做老祖先的智慧嗎?還是豌豆知識?”

“……您指的是生活小常識嗎?——”

兩人的對話中斷了片刻,在細小的擦鞋聲中,劉輝緩緩詢問道:

“辛不辛苦?”

影月的笑容愈發加深。不會——他答道。

“擦鞋也可以學到不少事情。”

“……這樣嗎?本來想鼓勵你再忍耐一下,還是算了。”

“我沒什麼,反而您最好多關心一下秀麗姐,她比我辛苦好幾倍。”

劉輝輕笑起來。

“孤明白——影月。”

“是?”

“這個、給你。”

望著遞過來的小包袱,影月攲斜著頭。不經意打開一看,忍不住瞠大雙眸。

“遇到什麼狀況的話,這個就可以派上用場。”

“呃、可、可是這個——是不是應該給靜蘭大哥比較妥當……”

“不……靜蘭目前無法隨時留在秀麗身邊。”

即使留在身邊,也無法如同影月一般大方現身——就像現在一樣。

這就是所謂階級有彆。

“鞋子擦好了,請看。”

見到影月遞來的鞋子,劉輝發出讚歎,簡直如同全新一般。

“那麼,時間差不多了,您要不要與我一同用午膳呢——”

“唔嗯……不管彆人說了什麼,你總是笑臉迎人。”

一臉正色全無絲毫揶揄之意的國王讓影月麵露苦笑。

“因為我覺得沒什麼好在意的,而且我隻希望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人生隻有一次而已——帶著笑臉過日子不是比較快活嗎?”

“——看你年紀輕輕,沒想到這麼豁達。”

“啊哈哈——每個人都這麼說,或許是因為我曾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緣故吧——”

輕描淡寫的說道,影月開朗地笑了。

中午的洪亮鐘聲響起。

“……你又來了。”

瞅著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悠然自得佇立在一旁的劉輝,秀麗氣得全身打顫。

“怎麼可以不來,不是說過孤是你的隨扈嗎?接下來孤會隨時隨地如影隨形跟在你身邊,隻有你一句吩咐孤會立刻出現。”

“——這比中邪還可怕,況且根本不用我吩咐你就會主動出現。”

“不對,孤是準備緊緊黏著你不放、就像抹了漿糊一樣,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這樣反而讓我更擔心!”

中午十分,秀麗與影月固定來到府庫附近一處人跡罕至的池塘用膳,因此秀麗毫不客氣的大吼:

“——你以為你是誰啊!?”

“放心好了,隻有朝中重臣才知道孤的長相。”

“重點不再這兒吧!”

影月一如往常為眼前的兩人捏一把冷汗。

“就算需要隨扈,那就跟先前那樣找靜蘭來不就得了。”

“不行。”

“為什麼?”

“因為靜蘭隻是守衛,在十六衛當中屬於中階武官,想入宮的話勢必受到相當多限製,最主要是他的職務並非擔任他人的隨扈。”

“所以你才……”

話說到一半,秀麗倏地噤了口,接著羞愧的低下小臉。

“……沒什麼。”

此時劉輝的目光瞥往另一個不同的方向。劉輝明白——有個人正屏氣凝神躲在樹蔭之中。即便擔心不已,現在的靜蘭卻無法現身。

“你們兩人現在的處境相當危險。既沒有官位也沒有職務做為後盾,哪天突然下落不明也不會有人介意,孤也無法公開派人搜索、興師問罪。”

“——意思是我們會有生命危險嗎?”

麵對開門見山的疑問,劉輝毫不猶豫的頷首,未加隱瞞。

“最糟糕的情況是這樣沒錯,到處多的是那種隻因看不順眼就可以輕易奪人性命的鼠輩,況且打從一開始,采用女性官吏一案便遭受強烈反彈,到現在仍然不見緩和,即使有人任意跨越界線把你跟影月趕走也不足以為奇。”

一旁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影月正準備遞出三副筷子之際,忽地失手掉落,他連忙撿起來以手巾擦拭。

“影月也是?”

“照理說來是秀麗你比較危險,不過當時一群王公貴族為新科進士大開宴席,影月不是陸續拒絕了所有人的提親嗎?連敬酒也推得一乾二淨。”

“說的也是,那時他二話不說就斷然拒絕。”

“呃?可是我才十三歲而已,況且我都表明我不會喝酒了。”

“應該是拒絕的方式不對吧,不會喝酒的話隻要假裝有喝下去就行了,在宴席上當麵拒絕敬酒,隻會讓那群高傲的王公貴族感到顏麵無光、自尊心受損。對於提親之事向來都是表明敷衍,之後再私下婉拒,這是在上位者的樂趣,假如在眾人麵前推辭就等於表示:‘跟你結為親家?噗哈哈哈哈!把臉洗一洗再來吧!’”。

一定又是霄太師送給他什麼奇奇怪怪的書,秀麗心想。她開始為國王這陣子的讀書偏好感到憂心忡忡。

從來不知曉這個不成文規矩的影月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什麼!?是、是——這樣嗎!?”

“對於王公貴族而言,難得賞臉想接納一個無權無位的平民百姓成為自家女婿,影月的拒絕自然令他們惱羞成怒。生存於朝廷之人慣於爭權奪利,任何小事都可以成為把柄。例如‘聽說某個大官爺向一個名不見經傳、出身市井的新科進士提親結果遭拒’這麼一個謠言,便足以成為眾人口中的笑柄,遭到譏嘲貶損。如此一來對方會反過來把所有責任推卸到影月身上,應該說早就已經得罪對方了,這樣也相當危險,一旦對方是個特彆愛麵子的人就更不在話下了。”

“……。……呃——這、秀麗姐,快趁熱喝茶吧——”

對於明顯逃避現實的影月,秀麗報以同情並默不作聲的飲茶,忽地攲斜著頭……這味道,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不過你們儘管放心,隻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劉輝利落的打開禦膳房送來的木片飯盒。

“不用想太多,我一定會保護你們的。”

一閃而過的銳利神色令秀麗屏住氣息,她從來不曾見過劉輝這般的表情,隻是……

“……拍胸脯保證的時候臉上還粘著飯粒,你啊一點進步也沒有。”

頰上的飯粒讓秀麗重新調整想法:是她看錯了。

“噢哦、這陣子你的辦公房可真壯觀呐!”

一踏入絳攸的辦公室,楸瑛刻意誇張的挑眉。

事實上一點也不誇張。

高級書信匣與琳琅滿目的禮品如小山般占領了室內的一隅。絳攸望著這座小山,厭煩的歎息。

“哼,這些膽敢賄賂我的家夥以為我會給他們好臉色看嗎?”

“應該說,他們沒膽什麼都不做,大多數隻是想討好你罷了。”

楸瑛隨手翻閱著書信,隻見“敬請大人多多關照敬請大人多多關照敬請大人多多關照”這種沒有目的語的句子綿延不絕於紙麵,對方必恭必敬的姿態清晰可見。

“因為眾人認為,這次除授大典握有裁決最後官職升降之生殺大權的,是你與吏部尚書大人。”

“送禮還好,就怕有人借著出清存貨作為脅迫的證據。”

瞅著滿臉極度不悅的絳攸,楸瑛隨即恍然大悟。

“哦~又到了讓人心驚膽顫的說媒時期了啊~”

“——真是,要講幾遍我討厭女人才聽得懂!為了升遷而刻意前來提親,未免也想得太簡單了吧,這些人腦袋有問題嗎?”

絳攸啪的一聲把一軸精致卷帙摔向案桌,看樣子是相親對象的肖像畫。

“啊哈哈,這讓我想起了進士及第的那個時候。”

“不準回想!趕快忘掉!從記憶裡完全抹殺消除——!!”

“其實你本來不是那麼討厭女人,就是因為當時發生了許多狀況導致你產生偏見。”

“這不是偏見!我太了解女人的本質了,那可真是難能可貴的經驗!”

“正因為你有一個數次為你解圍的機靈好友,你才能夠在這裡大放厥詞。”

“我我我我又沒叫你幫忙。”

“有,因為你這顆頑固的石頭絕對不會主動求救,幸虧有我及時察覺你的困境,好心伸出援手。”

“——!”

“咱們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就是愛嗎?”

“你、你這臭小子去撞豆腐自殺算了!!”

麵軸以驚人的速度迎麵飛來,楸瑛不費吹灰之力輕易接住,接著順勢攤開畫軸。

“當時吏部尚書大人也在一旁看好戲,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麵攔阻——哎呀、這畫中似曾相識的姑娘是……”

楸瑛的視線停留在眼熟的肖像,絳攸則冷哼一聲。

“很有意思吧,要的話給你。”

“的確很有意思,那我就收下了……這是這個人被你跟吏部尚書大人修理得那麼淒慘,沒想到還會願意把自己女兒送來說媒,臉皮真是厚的可以。”

“那不是我的本意,是那個人——”

“可是負責實行的是你吧。”

憶起那段痛苦過往的絳攸正欲反駁,楸瑛隨即出言打斷。

“嗬嗬——那時真是太精彩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扯下假發丟向你,結果假發沾上燭火,整個燒成灰燼之際,那男人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慘叫實在很爆笑,那次事件讓人再次肯定被紅黎深列入黑名單的下場會有多可怕。後來那個人到現在仍然若無其事的持續戴著假發,這也算是一種毅力吧。”

“——你來不是因為有事要告訴我嗎!?”

“啊啊沒錯沒錯。”

楸瑛動作利落的卷起畫軸,再拍拍自己的肩膀。

“燕青捎信前來表示他已經從茶州出發,大約一個半月之後抵達。據說那位姑娘——香鈴也與他同行。”

意想不到的消息令絳攸瞠大雙眸。

“為什麼?”

“聽說她想親自說明茶家的內部實情,順便也想見見秀麗姑娘。”

“……”

“怎麼辦?秀麗姑娘並不清楚香鈴前往茶州的理由。”

“什麼怎麼辦?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絳攸站起身,麵無表情的由窗邊俯望而下,視線的前端正是府庫。

“現在跟那時不同——現在的秀麗已經是朝廷官員了。”

楸瑛笑了,能夠讓他平等相待的女性隻有她一人。

“……也對,我也這麼認為。”

楸瑛頷首,並覷著好友板得死緊得表情。

“絳攸,你剛剛說道你很清楚女人得本質,那你認為秀麗姑娘也一樣嗎?”

“她是我的徒弟,不包含在女人的範圍。”

“可是你彆忘了,秀麗姑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性,我說絳攸,你討厭女人也無妨,但希望你不要忘記一點,你所了解到的僅僅是女人非常微小的一部分罷了。”

麵對絳攸置若罔聞的態度,楸瑛輕笑起來。

“她似乎很努力,再怎麼不喜歡也要忍受閒言閒語,還得麵對不堪的狀況。現在再也看不見秀麗姑娘的笑容,感覺真的蠻遺憾的。”

由於顧慮到她的立場,他們兩人暫時不再造訪紅家。偶爾在長廊碰麵,秀麗總是小臉低埋,雖然同處在宮內,卻無法正麵瞧上一眼,自從她成為朝中一員的那時開始,身份的差距、地位的懸殊便成了不可跨越的鴻溝,因此無冠的秀麗不能正眼直視他們。即便大從一開始他們早已明白這一點。

“我也覺得很落寞,假如她如此對待陛下,陛下一定會受到不小的打擊。”

至高無上的地位,無以倫比的存在。

從不恃寵而驕,向來公私分明的她想必會毫不遲疑向國王跪拜叩頭吧。並非針對紫劉輝這名男子,而是麵對一國之君。

“或許對秀麗姑娘造成了不小的困擾,不過隨扈一事我可以理解,也認為這麼做是正確的,隻是辛苦了必須為陛下不在朝中一事極力隱瞞的你。”

“這不是一句辛苦就可以簡單帶過,要引開眾人的注意力也是一件大工程。”

“好好加油囉,那我失陪了,我還有其它事情要忙呢。”

楸瑛麵露微笑,接著步出房門。

走在長廊,藍楸瑛的目光移向剛剛離開的辦公房。

——絳攸應該早已發覺了吧?有關秀麗的立場以及他自己本身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