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鬆的一天 青年一如往常執起……(1 / 2)

彩雲國物語 雪乃紗衣 18886 字 10個月前

青年一如往常執起鞋履,擦拭得發亮得鞋尖輕輕擺放了一張折疊得小紙條。

一望見這張以特彆手法所製成得薄紙,不禁詫異的瞠大雙眼。逐字逐句瀏覽其中內容,青年的眉心卻是攢得愈加死緊。目光忽地停駐在其中一處。

“……明天是、休息日啊……”

他閉上眼陷入思索,飄逸得衣袖是暗紅色。

這是屬於準禁忌七色之一,僅次於禁忌得紫色。能夠身穿基本色服飾者隻限以其色彩為姓氏得家族,以及直係親族。

“下官紅秀麗!前來貴部門送交公文!”

在天色未明得破曉時分,傳來少女精神奕奕得聲音。這個時間會留在各官署部門得隻有負責夜間輪值得少數官員。

望著秀麗咚咚咚咚的把公文放下並鞠了個躬以後,又像支被扯緊的弓箭飛也似的離開,輪值的官員們麵麵相覷。

“……今天也準時送到。”

“是每天吧,到底什麼時候睡覺啊?一個姑娘家做起事來還真勤快。”

在此之前老是擺出“女人有什麼了不起”、“隻不過是個女人”等等輕蔑語氣的官員們也逐漸表達出欽佩之意。

“我去府庫偷看過,公文的數量真的多到嚇死人,再加上魯禮部官大人的虐待還有同期進士之間的冷言冷語。每天這樣子下來,就算男人也想逃之夭夭。”

“就是啊,其他進士也沒有分派到多麼繁重的工作,甚至還有人賄賂魯禮部官大人,請他減輕工作量,相比起來那兩人還真是耐力十足。”

“狀元跟探花可不是繡花枕頭,做事按部就班從不偷工減料,著實幫了咱們一個大忙。”

其中一人無意脫口而出的真心話,換來眾人不約而同的頷首。

“禮部的人做得實在太過份了,你們有沒有聽說泥球那次事件?真是無聊到了極點,要是換成吏部或戶部早被革職了,既然那麼閒還不如認真工作。”

“那就是高層的問題了,魯禮部官大人一向隻欺負有潛力的菜鳥,據說為了春季的除授大典甚至私下花了不少錢。”

“說到這個,我覺得探花紅進士蠻不錯的,開朗活潑、經常麵帶微笑,在這個官場多了個姑娘感覺真好!就像潤滑劑一般讓氣氛緩和不少,雖然長相平凡,不過笑起來很可愛。”

“說的也是,自從她負責打掃茅房以來,茅房乾淨得讓人感動不已,而且每間茅房都裝飾著不同的鮮花。”

“沒錯沒錯、我就喜歡她做事體貼細心這一點,公文也正理得有條不紊,男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那些細節——粗心大意、馬馬虎虎、字又醜不拉嘰的。”

“另外那個小弟弟也不會因為自己高中狀元及第而驕傲自滿,態度謙虛有禮,平易近人,一開始以為他是故意假裝,不過久了才發覺他是天生這種個性。或許以後很快就會超越我們,不過對方是那個小弟弟的話就沒關係。”

你跟狀元哪能比呀!一旁有人打岔,頓時整個氣氛熱絡起來。

“……今年第一甲進士的表現實在非常優秀,而且女官員的感覺也很好。”

官員們彼此互望,相視而笑。

貴陽花街是一座不夜城,這條街上美女如雲。

“什麼女官員!笑死了!我看天要下紅雨啦!”

其中一處極儘奢華的廂房裡,一名半百男子一如往常邊舉杯啜飲邊不屑的啐道。

“哎呀,大官爺,您討厭女人嗎?”

隨著一個魅惑的嬌豔女聲,男子的酒盅再度斟滿了酒。男子攬過斟酒美女的柳腰,把醉醺醺的臉湊近。

“討厭?如果是像你這樣的女人就無話可說,蝴蝶——你真是太美了,隻要是為了你,一晚花上百兩黃金也不足以為惜。”

“嗬嗬,您真會說話。”

“女人呐、就應該像你一樣伺候男人、取悅男人,乖乖待在家裡才是。自作聰明跑來從政,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隻是沒想到竟然還有辦法苟延殘喘到現在,果真是賊運亨通,這下事情難辦了,得向宮中繼續施壓才行。”

“哎呀,好可怕~對了大官爺,這個小盒子您上次不是說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嗎?”

名喚蝴蝶的煙花女子,有些意興闌珊的瞥向擱在扶手的精致小盒。男子連忙收回下流的好色嘴臉,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

“……‘那個東西’、還沒找到。”

“哎呀,那可是很貴重的戒指呢。”

“蝴蝶,女人對珠寶比較清楚才對,記得你以前好像說過,隻要看過一次的首飾就絕對不會忘記,如何,可不可以來鑒定看看?我已經派人搜索真品了,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找不著的狀況,於是叫人打造了數隻,我覺得其中以這隻最像。”

“沒問題,不過您對這隻戒指可真執著。”

把玩著小盒,男子得意的告訴蝴蝶:

“嗬嗬、這可是會下金蛋的雞呐!雖然真品遺失,反正隻要讓對方相信這是真的就行了,如此一來我不但可以連升好幾階官職,還可以坐收大筆財富,因為這是跟彩七家的約定,到時我也能替你贖身,讓你一輩子過著比王公貴族來得更為優渥的生活。”

花街首席花魁漾出銷魂蝕魄的嬌笑。

“奴家真感動,嗬嗬、直到現在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客人能夠為奴家贖身。”

“隻要你一句話,要我把整個妓院買下來也無妨。”

男子擱下酒盅。

“……對了,假如進展順利的話,說不定可以借機趕走那個可恨的女官吏,何況她的監護人正是紅黎深,倘若能夠成為那家夥垮台的導火線那更是求之不得!蝴蝶,或許也要請你幫忙一下!”

“奴家全聽大官爺的吩咐。”

麵帶美豔的微笑,她順從的頷首。

深夜——接獲情報的劉輝,一方麵為了處理身為一國之君最基本的工作量而返回辦公房。

房內隻見絳攸與楸瑛。

“嗯,就是這隻戒指嗎?”

劉輝端詳著掌心的戒指。

“……不對,與孤所知道的不一樣。”

望著斬釘截鐵驟下斷言的主子,藍楸瑛淺淺逸出會心的微笑。

“是的,微臣認為這恐怕是根據茶家所送來的特征描述,再加上自己印象中的記憶,委托珠寶工匠所打造而成的。為了取代遺失的‘真品’打造出數個贗品,結果貪得無厭的部屬私下將試作品偷走並轉賣到黑市,輾轉到了微臣的手中。”

“……沒出息,連一個部下也管不好。”

“自以為可以取代茶太保才是大錯特錯。”

劉輝放在掌心把玩的物品,正是象征茶家宗主地位的戒指贗品。假使轉開台座缺不見茶家宗主印信,任何人均不得以茶家宗主的身份自居。

茶太保生前一直把這隻戒指戴在手上,但在死後卻從他的指間倏地消失。接下來,茶本家自然不用說,甚至劉輝一行人也拚命找尋消失無蹤的宗主印信——

“這麼說來,那個蠢材找到之後又隨即弄丟所謂的‘真品’,但真的是‘真品’嗎?搜索了一年時間始終遍尋不著,事到如今卻突然發現。怎麼說呢?這時機也未免太巧了,巧到讓人感覺有些不對勁。”

絳攸眯細雙眸,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巧合,宛若有人藏身於幕後操控一般。楸瑛也頷首表示認同。

“根據燕青的情報,戒指不在茶家應該是千真萬確的消息,否則現在早就有人登上宗主位子了,反過來說正由於真品下落不明,茶家迄今仍然內訌不斷,甚至無法乾涉茶州政務,以這個角度而言,戒指遺失反而幫了大忙,仿佛茶太保早已預見了這個情況。”

劉輝輕喟一聲。

“……仍然是望塵莫及啊……”

一年前擁有真正茶家戒指的,自然毫無疑問的是身為宗主的茶太保,隨著他的去世,戒指也不知去向,直到現在猶如抓準了時機再次出現。

絕對不可能是巧合,能夠策劃出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想來想去隻有那幾位無論經驗與成就遠比自己來得豐富好幾倍的老前輩。

此外,還有一件事。

“……春季的除授大典啊。”

劉輝不安的把筆插入墨盒。藉由初次接觸宮中人事,連他也終於察覺到個中端倪。

“楸瑛,令兄長他們對於九年前的王權鬥爭,是否曾經發表過任何看法?”

“……微臣曾經聽見家兄低語了一句:朝廷又恢複往日的朝氣了。”

“果然如此,實在無法想象他們長期隱居藍州,孤直到現在才明白。”

九年前的內亂幾乎把當時所有高層官員全部牽扯進來,可謂一場動搖國本的打亂。接下來,那群竊據朝廷的老狐狸,在亂事評定的同時,也全數遭到霄太師肅清殆儘。當時由於官吏大量短少,空缺的官職迄今仍然不少——因此決定拔擢以紅尚書、黃尚書為首,才能出眾的年輕官員擔任朝中要職。

“絳攸,你之所以能夠升上侍郎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吧,否則以你這麼年輕的年紀來說,即使是表現再出色的能吏,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平步青雲。那場內亂——把藏匿於宮中的妖魔鬼怪一掃而空,風氣為之煥然一新,促使整個朝廷恢複年輕活力,而負責主導這一切的,正是霄太師。”

絳攸雙手抱胸,深謀遠慮的表情代表了他也曾經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為了等待所有狐狸露出狐狸尾巴並將之完全斬斷,所以才眼睜睜放任內亂日漸擴大。”

“霄太師向來隻對父王效忠不二,孤從未見過霄太師為了父王以外的事情采取行動,因此孤才會如此假設……孤懷疑父王的病情、是否真有其事?”

絳攸與楸瑛不禁倒抽一口氣,不過劉輝依然將長年盤踞在心頭的疑問鬥膽說出。

“孤非常明白、父王的確是因重病駕崩,然而最初的數年……孤一直無法探望父王。”

先王患病以來、直到駕崩為止,期間長達八年之久。八年,足以引發王位之爭的沉屙重疾,即使接受最好的治療,能夠維持這麼久的時間嗎?

先王年輕之際曆經無數戰亂,才得以登上彩雲國王位。施展手腕割除流膿的患部,建立全新時代,成為一代明君。

劉輝想起父王當初希望自己成為一國之君。並非霄宰相,而是自己。語氣蘊涵著堅定的意誌。

倘若昔日大手筆改革國家的那股魄力,事實上絲毫未曾減褪的話?

“另外孤還發現一件事,九年前茶太保曾經費勁心思阻撓茶氏一族作亂。”

“人是會變的。”

楸瑛以極為平靜的口吻應道。

“可是,距離內亂平定才經過數年時間,為何事到如今才想汲汲追求權力?”

“……您後悔了嗎?”

“沒有,孤采取的對策並沒有錯,隻是——孤覺得當初應該好好跟茶太保談一談才是,在對茶太保興師問罪之前,孤想問清楚他這麼做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

派出追兵之際,假如能夠生擒便應該有對談的機會,隻是在那位老臣開口之前便已發現屍體。從靜蘭口中所敘述的來龍去脈似乎就是整個事件的真相,不過真的隻有這樣而已嗎?再怎麼說,他也曾經是與霄太師共同打造這個國家的元老級功臣。

劉輝喟歎一聲。

“……是一種惋惜的心情吧,誰叫這陣子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茶州。”

聽聞劉輝充滿自嘲的低喃,絳攸與楸瑛扯動嘴角。

相較起一年前,看起來似乎愈來愈有一國之君的架勢了。能夠以統治者的角度觀察朝廷——亦即這個國家,因此才會發覺過去不曾注意到的部分。

隻是當事人明白這一點嗎?劉輝不再是心係一名少女的國王,那份自信是王者於生俱來,足以令他們兩人甘願跪拜稱臣。

隻是,一向不夠坦率的兩名親信從來不肯透漏半點真心話。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要找尋真品嗎?”

“啊啊說的也是,那就找找看吧。”

既然丟出骰子的是霄太師,那真品就不可能輕易現身,隻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禮部那邊——何時要前往捉拿?所有證據已經確鑿。”

“不……再等一下,等到除授大典之時再把大魚釣上來,現在、正是最重要的時期。”

是誰的重要時期呢?——楸瑛麵露微笑。

“微臣明白,反正,以對方那種程度,愈是不去理會他愈會主動自掘墳墓,那麼絳攸,就麻煩你拖延他一陣子,可千萬不要糊裡糊塗娶了那家夥的女兒啊。”

這番話並未立即獲得響應。

“……絳攸?”

“啊?啊啊、我明白。”

瞅著心不在焉的絳攸,楸瑛眯細了雙眸。

“……唔——嗯、總——覺得、不太對勁——”

秀麗一麵整理依然堆積如山的公文,中間暫時停下動作自言自語起來。

經過半個月之後,工作量逐漸減少。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硬把無關緊要的雜務推卸給他們兩人的官吏開始慢慢減少。感覺上,自從那次泥球事件以來,官員們的態度有軟化的趨勢,現在值得慶幸的是,向她寒暄的人增加了。

而秀麗自己也因為漸漸習慣工作的緣故,腦袋開始想東想西。

“啊、我也一樣,有時也會覺得有點奇怪。”

正在撥算盤的影月也抬起頭來。

“秀麗姐,請你看看這個。”

“啊、那影月你也看看這個。”

兩人彼此交換自己簡單注明的記事本。

——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這是……”

“同一個部門……”

秀麗扶著下顎,一連數日勞累下來,感覺好像變得更瘦了。

“對了,魯禮部官大人規定的作業、就寫這個好不好?我們一起連署。也許新來的菜鳥來寫這個,旁人大概會覺得有點狂妄自大,不過這才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吧,就算稍有弄錯也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問題。”

“是啊,這個題目好像可行——反正他說我們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秀麗與影月麵麵相覷,像個頑皮的孩子般堆起賊笑。

“那就馬上著手。”

“好,等工作結束後再來整理好了!”

“……你們兩個工作結束以後,還想繼續找事做啊?”

此時傳來一個語帶詫異的聲音,一回過頭,隻見一名與兩人同樣身著純白進士服的少年正佇立原地。

“珀大哥!你今天也來啦!”

前些日子,正麵頂撞魯禮部官的少年進士——碧珀明自從那次事件以來,隻要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便會前往府庫幫忙。

據他表示:“我不是為了你們兩個人,而是你們兩個如果累倒了,會造成其他人的不便。”

在拖著兩人前去休息的途中,他仍然忿忿不平的說道:“連一聲也不吭,硬要逞強到這個地步,你們兩個簡直是笨得可以!”看來他一直焦慮的等待著秀麗與影月開口求救。

在參加國試的期間他正好與秀麗等人同宿舍,所以秀麗她們都明白他雖然嘴上經常叨絮個不停,其實是一位好打抱不平的少年。

“喂、真的沒關係嗎?你可是碧家的大少爺耶!論及家世背景跟聰明才智均不在話下,在我們當中是前途最被看好的新人,其實沒有必要因此得罪魯禮部官大人……聽說在那之後你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不是嗎?”

“是啊,你們不也因為我插手幫忙,結果遭到池魚之殃。”

被帶下去休息的那天晚上,幸虧有珀明前往府庫邊抱怨連連邊幫忙處理工作,秀麗與影月終於能夠跟長時間以來的黑眼圈道彆,隻是到了翌日……

“——叫你們做點工作,沒有彆人幫忙就什麼也做不好,到頭來隻懂得打掃茅房跟擦鞋,原來還有這麼沒出息的狀元跟探花。”

魯禮部官在大庭廣眾之下,喋喋不休的輪番嘲諷與叱責,又要忍受身後眾進士肆無忌憚的訕笑,老實說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不過……

“是我主動前去幫忙的,魯禮部官大人,因為我閒得發慌。”

珀明快步走上前。

“因為我不想變成一個年紀老大不小、成天無所事事又高不成低不就,隻好在猴群裡耀武揚威得官員。”

——秀麗還記得當時空氣整個凝結,仿佛就要刮起冬季得暴風雪一般。

在那個節骨眼上,若非偶然間路過的蔡禮部尚書急急忙忙出麵打圓場,真不曉得事情會如何演變。

雖然蔡尚書斥責魯禮部官做法失當,極力袒護珀明,沒想到珀明的工作量從當天起驟增一倍。隻是從此以後珀明也不甘示弱,在黃昏時分結束工作,便每天不間斷的前往府庫幫忙,然後翌日早晨跟著秀麗與影月一同受人冷嘲熱諷,可謂把叛逆精神發揮得淋漓儘致。

“我是沒什麼關係啦,反正現在再多一個挨罵得理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多虧有你幫忙,讓我的睡覺時間變多了……感激不儘——”

“我也是——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大家一起挨罵。”

“你們彆搞錯了,這可是我個人的原則問題!”

耳聞兩人少根筋的回答,珀明不悅的磅的一聲朝椅子坐下。

“聽清楚了,我的目標是李絳攸大人,不屬於七姓家族卻年紀輕輕就晉升吏部侍郎兼陛下的近臣,全憑實力步上仕途的快捷方式、快速嶄露頭角的當朝第一才子,勿庸置疑即將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宰相的活字典。沉著冷靜、才華洋溢、深謀遠慮又具備決斷力的‘理性如銅牆鐵壁’——”

與滔滔不絕的珀明截然不同,熟知實情的秀麗默不作聲。的確在仕途是走快捷方式沒錯,卻經常在現實的道路上迷失方向、動不動就發飆的‘理性如銅牆鐵壁’、三不五時到秀麗府邸用過膳才回家——即便如此,還是不要說出口比較好。

“……喂,聽說你為了向十六歲高中狀元的絳攸大人表示敬意,刻意延遲一年才參加國試,這是真的嗎?”

自顧自的整理起公文的珀明不耐煩的瞪了秀麗一眼。

“是真的又怎樣?反正去年會試停辦一年,說正格的,今年十七歲的我本來很有信心在國試高中狀元及第,結果因為我荒廢了一年,一發榜竟然被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小兔崽子占走狀元寶座,蹺掉進士就任典禮的藍家臭小子搶走榜眼,連探花也是個小丫頭,而我卻落到第四名!?簡直太沒天理了,把我當初的計劃全盤打亂。”

“……對、對不起……”

麵對對方語氣理直氣壯的責難口吻,被當成小兔崽子的影月不自覺出言道歉。

“所以不能再讓我的計劃有些許閃失,不需要對那個授受那群廢材進士賄賂藉此減輕他們工作量、高不成低不就的老頭子卑躬屈膝,我可以憑借實力在高官之路勇往直前。嗬、絳攸大人不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嗎?相同狀況落在我身上正可謂命也運也,我絕對不會屈服,等著瞧!再過幾年我一定要站在比那老頭更高的位階,對他嗤之以鼻、把他當下人一樣使來喚去!——喂!你們兩個,動作還不快點!明天是每七天一次的假日,要是事情沒做完,假日又得加班了!”

興許是自個兒愈說愈氣憤吧,珀明手腳麻利的整理起公文。

“你們今天也很努力哦。”

望見楸瑛一臉笑眯眯的走進門來,三人大吃一驚,隨即俯身跪拜。楸瑛把手上的托盤擱在案桌一隅,盤子裡一如往常擺了茶具與點心。

“這個、剛剛一直放在門邊,真懷念,我們那年也是相同的情況。”

“呃、真、真的!?原來如此……咦?哎呀?盤子變成三份了。”

“該不會其中一份是給珀大哥的吧——?這陣子他每天都來。”

“什麼?我現在哪有空吃點心!對了小兔崽子,你彆急著吃點心先學會喝酒再說吧!!以後當官可千萬不能說不會喝酒,真受不了酒宴那天你那副狼狽模樣!”

“可可可是我真的不會喝。”

“以後學會喝下去再吐出來!酒就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可是問題不在這兒啦——珀大哥!”

府庫一天比一天熱鬨。

楸瑛麵帶笑容望著眼前溫馨的一幕,邊往儘頭的房間走去。

“邵可大人,叨擾了。”

不受孩子們的喧嘩聲影響,孜孜不倦投入工作的邵可耳聞這句話,吃驚的抬起頭來。

“哎呀、原來是藍將軍,有何貴乾?”

“是的,有件事想拜托邵可大人幫忙。”

翌日拂曉——托珀明之福,秀麗闊彆整整一個月才回到自己家中。或許是熬夜的緊張感消弭的緣故,秀麗像斷了線一般癱軟無力。一道回家的影月也是揉著紅腫的眼睛,倒向床鋪。

把睡得跟死人沒兩樣得兩人分彆運往寢房之後,邵可麵露苦笑。

“難為他們了,這一個月來他們簡直是累得不成人形。”

“……說的也是。”

靜蘭沏好茶,邵可便邀他來到庭院。

“嗯、想不到你現在泡的茶愈來愈好喝了。”

“過、過去的事情請老爺忘掉吧。”

靜蘭想起以前叫他去泡茶,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把茶葉放進茶杯裡再注入熱開水的往事,不自覺麵紅耳赤。這一家人雖然覺得好笑但仍然一飲而儘。

春天的庭院從一個月前便顯得色彩繽紛。李花盛開,飄送著淡淡香氣。

“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吧。”

凝望李花的靜蘭聽到這句話不禁肩頭一顫。視線移向坐在身旁的邵可,不意撞見一張溫和的笑臉。

“老爺……”

“自從收留你,與拙荊一同為你命名開始,我就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看待。為人父母、不應該給予孩子們太大的壓力,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我。”

望著笑容可掬的邵可,靜蘭心中一陣感動。

“我明白你的煩惱,儘管煩惱沒關係,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出符合自己期望的最好決定,也因此已故的拙荊才會將秀麗托付給你。”

“……不、夫人是為了我、才許下約定。”

給予他笑容、心、幸福的日子。給予他家人。給予他“靜蘭”這個名字,甚至是他最冀望的最溫暖的家。

“說好了哦……靜蘭?你一定要保護她。即使我走了,這個約定仍然有效,直到她能夠獨立自主的那一天為之。明白嗎?——那就這麼約定了。”

直到最後的最後仍然笑容滿麵,並以沙啞的聲音給予他必須遵守的約定。

否則愚蠢的他老早便已放棄生命,這麼做全是為了要將他留在這個人世。

他曾經認為自己的生命毫無價值可言。即使與這家人度過一段漫長的溫馨時光,他仍然抱持著這個想法。在她臨終之際甚至還挪出時間操心他。

為了愚蠢到沒有理由便什麼事也做不了的自己,於是那位女性給予他一個最溫柔的束縛。

在這個家、永遠一起生活下去——

“不是保護小姐,而是借此保護我自己,我希望——永遠留在這個家,希望這段時間永遠持續下去。”

然而約定的時間一天天接近,親手守護的少女已經開始自行踏出步履。

邵可輕泛苦笑。

“不是說過好幾遍,你是我們的家人,就算沒有約定的束縛,你隨時都可以回來這個家。永遠都能留在我——還有秀麗的身邊。”

“……老爺,我太任性、太自私了。”

“嗯,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非常善良。”

自然流露的一番話讓靜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腔。

“因此,在你苦思之後所尋得的答案絕對不會錯,再說一遍,你並非為我們而活,而是為你自己而生存。”

喀的一聲,邵可放下茶杯。

“在秀麗確定分發單位之前,還有一段時間,你慢慢思考,我不會逼迫你的,因為你的自尊心很強。”

靜蘭用力點點頭,舉止宛若一個年幼的小孩。

過午,秀麗與影月才恍恍惚惚的醒來。

“……我、我睡過頭了……爹、靜蘭、對不起,沒辦法幫你們做飯……”

“大……大家早安……沒想到我會在彆人家睡得這麼沉。”

“看來你們睡得很飽。”

“小姐、影月小弟,你們肚子餓不餓?先喝杯茶再說吧。”

秀麗瞅著靜蘭的笑臉,看起來似乎神情愉悅。察覺前陣子靜蘭的情緒有些低落,但現在又稍微恢複,秀麗心中一顆大石也落了地——這種時候特彆覺得爹實在很厲害。

而邵可則是一副臨時才想到似的出言表示:

“啊啊對了,告訴你們一件事,其實下午有客人要來。”

“什麼?爹你怎麼不早說!瞧我完全沒有準備,也沒有打掃!”

見秀麗驚惶失措的模樣,邵可連忙雙手舉至眼前用力左右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