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燕青才會接受州牧的職位。對他來說,茶州是無可替代的重要的故鄉。
“不論喜不喜歡,也不能讓誕生和養育自己的地方被人隨便踐踏。特彆還是那些隨便找個合適的木棍,轉眼間就能玩起格鬥遊戲的家夥……這種原本是臭小鬼集團本來就連劍都拿不穩當。很害怕啊……大家一直都覺得很害怕。再這樣提心吊膽下去,心都會碎掉的。所以即使是早就發現了,我和州官們也儘量不派州軍。如果可以不用戰爭解決,這不是最好的嗎?雖然清理善後會很麻煩。再說最重要的事還是先解決疾病問題,嗯,歸根到底,就是那個啦。”
燕青有些害羞似的擦擦鼻頭,咚地拍了一下秀麗的肩膀。
“你一直都堅持著,拚了命讓大家不再害怕,所以謝謝你。我真的很開心。因為你挺身而出,保衛了我的故鄉,還包括州官們、彰,還有春姬他們所有人。”
“……笨蛋燕青,你不要這麼溫柔好不好!”
秀麗咬緊牙關,亂發脾氣似的揪住了燕青沒刮過的胡須。
都已經決定不哭了,可是燕青跟當時的母親一樣,輕易的就瓦解了她的心。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還不能停在這種地方哭泣。
很多人死去了,很多人還在為看不到未來的不安和病痛而痛苦著。
“而且,也許真的是因為我!……”
“千夜”這個名字,還有仿佛是為了把秀麗一個人吸引過去一樣的流言。說不定,那個思念並沒有消失。
燕青想了一下秀麗究竟在考慮“誰”的事,接著他很輕易就明白了。
但是,燕青並不會提起那個男人的事。
在考慮關於那個男人的這這那那之前,秀麗和燕青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對了,燕青。去虎林郡之前我有件事拜托你。”
儘管秀麗儘量裝作很平常的樣子說出來,可是燕青沒有被她騙過去。
“那個跟你故意扔下靜蘭不管有關的吧?”
“……唔,有、有啦。”
早就被人家看穿了。秀麗一邊動搖著,一邊清晰地親口說道:
“——如果有必要要我的腦袋的時候,燕青——你不要客氣,請你隨時拿走。”
燕青眯起了眼睛。
秀麗會這樣做,他在聽到“邪仙教”的傳言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她扔下靜蘭自己跑來,這也算是半個確證了。他不覺吃驚,可問題是……
“那個怪病是在小姐你出生前很久就有了的。小姐應該知道即使你死了,也不會救活任何一個人吧?”
“我知道。”
既然“邪仙教”已經把問題纏繞到秀麗的身上,那麼如果她不親自前往虎林郡的話,就無法從根本來解決問題了。如果不這樣做,以後還會無數次的發生同樣的事情,所以她才會這麼做的。
如果不是秀麗本人來給這個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行動著的事件打上休止符的話,它就不會完結。
但是,那對治療並沒有任何影響。
“可是我去的話,也有可能演變成我不希望出現的事態啊。在這種時候,我可以說怪病的原因絕對是我,跟其他的一點關係都沒有,隻要我死了怪病就不會存在了,對方不就會讓步了嗎?”
就算不是病的原因,但是因為秀麗的緣故讓治療延誤,或者讓大家不能相信醫生的話,就什麼也做不成了。
雖然直到最後一刻,也要試圖去說明事態、說服他人。但是到了最後的最後,說不定還是會到不得不使用秀麗這個鎮定劑的時候。秀麗說的,就是那時的“覺悟”。
——對靜蘭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吧。
不過,她想到了燕青。如果是燕青,應該可以做到的。
“對燕青來說,最重要的是工作不就是幫助我嗎?你可是茶州的州尹啊。”
代替歎息,燕青微微張開了眼睛。
“……哦,小姐的意思是,對於紹可先生、靜蘭、影月、香玲小姐、李侍郎、藍將軍等等這麼多喜歡小姐的人的憤恨,我全部得背負起來,殺了小姐,然後就這樣過著以後的人生是吧。因為靜蘭不可能做到,所以就來拜托我是吧?是這麼回事吧?”
讓人刺痛的話語,就連秀麗的臉都僵硬了。
燕青抬起眼簾,堅定的雙眸等待著秀麗的答案。
秀麗在顫抖。燕青真的毫不容情,絕對不會流於莫名的感傷。
正因為如此,秀麗才必須在這裡下定決心,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拜托你,現在我能求助的也隻有燕青一個人了。”
兩個人對視了許久許久。
……終於,燕青歎了口氣。
“……喂,小姐,你還記得夏天一起去琥璉的時候我說過的話嗎?‘身為上位者是絕對不要去二選一'的那些話。絕對不能隨便作賭注。”
“啊……是的,我記得。”
“當時,小姐說,‘我隨時準備退而求其次的方案',我說你雖然沒有答錯但是也不算滿分。雖然已經完全忘記了,但是滿分的答案,你現在可以在這裡回答出來嗎?機會隻有一次,如果你答對了,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秀麗可以在那柔和的聲音裡,感覺剛剛磨礪出得到人一樣的鋒銳,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燕青最不能允許有人隻有嘴上說說的那種淺薄的覺悟,就來左右其他人。
至今為止,他一直接受包括未成熟的部分在內的秀麗這個州牧。幫她補足所欠缺的地方,對身為一州州牧不該有的“以後我會繼續努力”的情況視而不見。把她作為上司而認可她、支持她、輔助她,即使答不出滿分答案,他也一直會等待著。
但是,在這個時候,燕青正無言地要求她做到“完美”。因為她命令一個人去背負他人的人生,所以才要馬上展示出來,證明她是一個有著如此價值的上司。
即使答錯了,燕青大概也會一成不變的輔佐她吧。隻要秀麗還是他的上司,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守護”她吧。隻是心中已經把她看穿了。
燕青既溫和又嚴厲。她直覺到,這是最初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對。雖然確實跟夏天的答案有了一點不同,但是在短暫到有如寸時的州牧生活裡,她找不到這個之外的其他答案。即使錯了,她也隻能會答出一個答案而已。
“——如果最好的決策,失敗了話……”
“嗯。”
“不要去考慮退而去其次的方案,而是要考慮對應這種場合的下一個最好決策。能夠超越失敗的最好決策。”
她覺得有可能是答錯了,所以句尾說得越來越輕。總之,在王都的悠舜提出的針對怪病的決策,就沒有考慮什麼次善之策之類的事情。因為如果不是最好的決策就會切實造成大量民眾的死亡,所以即使勉強也必須去選擇……那一個。
從燕青漂亮地抹殺了所有表情的表情裡,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終於,燕青搭拉下去似的垂下了睫毛,深深的,深深地從腹部的最深處歎了口氣出來,他用右手胡亂抓了抓額前亂亂的頭發。
“……那麼,對小姐來說這次的就是‘最好'的嗎?”
秀麗咬著嘴唇。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浮現出父親、靜蘭——還有劉輝的麵容。
“蕾”的簪子在搖動,親吻上指尖的劉輝的嘴唇是冰冷的,在顫抖著。……但即使如此,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你不要去”。
[……我等著你。]
失去重要的人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她儘量要將損害度降到最低,因此她沒有留下一個武官。
但是為了這份工作,現在的秀麗卻反而無視所有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的心意,獨自留在這裡。
對秀麗來說,最好的選擇隻有這一個。
“——可以保護的就全部保護,當然,我自己也是。我會為此付出全部努力。”
明明有人相信她並且等著她,她怎麼會輕易把命交出去。秀麗如果是站在對立立場上,她一定會憤怒地燃燒起熊熊烈焰吧。沒錯——能抓住的東西就全部要抓住。
“我會活著回來的,燕青。所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燕青那棲息著鋼鐵意誌的黑檀似的深邃眼神,似乎很愉快的融化了。
“我明白了。”
燕青絕對不相信一開始就想到死的上司。因為不管他幫多大的忙,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一下子不負責任的全部放手,逃避到死亡之中。那樣的話就算進行輔助也是白費力氣。
但是秀麗告訴他,她並沒有那麼想,而且還說了剛才的那一番話。
“……如果即使如此那個時候還會到來的話,也就是說隻剩下那個方法了。”
作為官吏,絕對會碰到不得不賭上性命的時候。有時候,就算用到了最好的方法,也還是逃不出命運的歸宿。如果是為了保護更多人的性命,作為治理者所剩下的手段隻有那個了的話,燕青的回答也隻有一個。
“我明白。即使靜蘭做不到,我也可以做到。我會做的。幫助上司完成最後的職責,也是輔助的任務。我向你保證,如果那個時候到來的話,我不會讓任何人來阻攔。即使要打倒靜蘭,我也會讓小姐直到最後都維持官吏的身份。”
簡直好像約會一樣的溫柔,燕青的手掌如愛撫一般貼到了秀麗纖細的脖子上。
“沒問題,我可以全盤接受小姐的人生。即使靜蘭會很我一輩子,追殺我一輩子——小姐的首級,我也會平安送到王上和邵可手裡的。”
燕青把坐在自己左腕上的秀麗放回地麵,秀麗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趕緊壓住了額頭。
“小姐剛才也說過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後隻能拜托我了。哦,這麼一想我還真了不起。難不成,我比靜蘭更得小姐喜愛?”
“……因為靜蘭的話,他可能找個和我相仿的女孩的屍體,然後帶我逃走啊……”
“啊哈哈!對對!他絕對做得出來!那家夥真的很盲目的說。不過……”
雖然自己沒有去,靜蘭卻將“乾將”托付給了燕青。這其中的意思隻有燕青知道。
“現在好像逐漸能看見不少東西了。”
即使如此,剛才的事情就算再過上千秋萬載,也不是靜蘭能做得出來的,所以秀麗才會來拜托燕青。這樣就可以了。雖然不管發生情況都會保護秀麗的人必不可少,不過到最後還能一直保持秀麗官吏身份的人,似乎隻有燕青了。自己和靜蘭,就是那種可以互補的存在。
“你不用擔心州府。茗才也回來了,再說原本我做州牧的時候就是到處晃悠的,大家都有免疫力了。”
“……這根本沒什麼可驕傲的吧,燕青?”
“哈哈哈。——最後,我可以問問影月的事嗎?”
秀麗表情僵硬的點點頭。
途中,她接到從茶州來的加快急報。
——上麵說影月獨自進入榮山後就失蹤了。
剛聽到的時候,秀麗腦袋裡混亂到什麼事態都搞不清楚了,不過冷靜下來想想,結論隻有一個。
“……‘邪仙教'的目標,不隻是我一個。”
“因為隻有小姐的情報最突出所以疏忽了。真是的,還真被他們得手了,這幫混蛋。”
連燕青都仰天長歎了。
——那個萬事慎重到極點的影月,居然會放著病人不管,自己一個人進山。
能讓那個總是非常冷靜沉著,責任感超強的影月做出這種事情的可能性隻有一個——就是有什麼人,用什麼他絕對無法忽略的理由把他叫走了。也就是說…………
“‘邪仙教'的目標,就是影月和小姐兩個人啊,這幫混賬……·”
用關於秀麗的謠言混淆了所有人視線。
能早一刻是一刻,她不能不去。
首先做好各種治病的準備,然後再去——榮山。
“我們去迎接影月吧,燕青。”
“啊啊。”
他忍耐著幾乎讓人崩潰的劇痛,活動了一下被定了木釘的手。慢慢地,一點一點的,傷口漸漸擴大了。
從低垂的鼻尖上,一滴滴地滾落下了汗水。
在重複著昏厥與清醒的期間,他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
他們總是讓他看著一直點著相同長度的蠟燭的燈,大概是希望“影月”快點瘋掉,這樣就可以早一些得到陽月了。
“……哈……真是可惜。”
影月咬破了唇角的皮肉。
就算自己一無是處,他也有自信對於生存的貪婪上,自己是這個國家數一數二的人物。
即使被什麼人說“不需要”。
……隻要一閉上眼睛,他所愛的人就會浮現在腦海裡。
不過其中的一個人在分彆的時候被他害得哭泣,所以出現在他腦海的也全是悲傷的麵容。
即使如此,她的身影還是如同春天的雨滴般溫柔地滲透著、安慰著影月的心。
(請你一定……要幸福……)
雖然沒有看到她的笑容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不過他還可以帶走他們一起度過的時間。然後,還有一個人……
就在這時,他聽到哢噠、哢噠的什麼人的腳步聲。影月的眼神中燃起了火焰。在他們進入的同時,影月也剛把頭抬起來。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用這麼可怕的表情迎接我呢,影月。”那個男人走到影月身旁,撫摸著他的臉頰。
“我可愛的孩子。”
這個曾經叫華真的男人,微微笑了。
在公務室接到報告後,治理虎林郡的丙太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接著就一腳踹飛了椅子站起來。親自駕馬跑出了郡城。
在身體幾乎都冰凍住的寒冷空氣中,他看到山丘對麵一個小小的影子。當他帶著護衛官過去後,注意到了丙太守的那個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人影,急忙拖著什麼踩踏著積雪跑了來。
那是跟丙太守的孫子年紀相仿的少年和少女。因為寒冷,他們的臉變得通紅。少女走到丙太守身邊,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那個,對不起!請問您知不知道,說要來我們村子——石榮村給人治病的醫生們,現在在哪裡啊?”
丙太守一邊下馬,一邊倒吸了口氣。
抬起頭來,他看到山丘那邊星星點點的出現了細長的隊伍。
“……難道,是從石榮村來這裡的嗎?”
“是的!我們大家都想要被治好,所以就來了。”
“大家都出乎意料的要頑強的生存下去啊。”
“哇!等一等!珠蘭!利英!那位大人是——”
慌張跟著兩個孩子追來的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青年,丙太守認得他。那是跟影月去石榮村的,丙太守信任的州官。
“咦、咦?……居然比文書還早到了一步……那個,因為這孩子說,我們不能隻有等著醫師團來到村子裡,因為她的話很有意義,全村人商量過了之後就行動了起來……”
在丙太守身邊待命的一個護衛武官驚訝地往山丘上看去。
“難,難不成——你們帶了那個村裡的病人出來嗎?!”
“嗯,是啊,沒錯。要是沒有病人隻有醫生不就沒用了嗎?”
“笨——開什麼玩笑!如果讓病傳染到這裡怎麼辦?”
“朱溫!我跟你說過多少遍,這病不會在人之間傳染!!”
丙太守狠狠瞪了武官一眼。
“是——啊,不行,萬一——”
丙太守用目光讓激動的朱溫閉嘴,然後轉向青年官吏。
“……你們就放著失蹤的杜州牧不管,自己回來了?”
青年官吏有一些沒了底氣——但是很快又清楚地說道。
“是、是的!我是在石榮村見過杜州牧後,才作出這樣的判斷的。如果他在的話,肯定會反問我們以什麼為優先——所以我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他稍微有些僵硬的表情上沒有一絲躊躇,然後回頭看向後麵的運輸車輛。
“原本送來的東西,包括醫生、藥師和針灸師以及物資,能夠帶回來的東西我都帶回來了。負責運輸的全商聯的人以及丙太守派遣來的武官都提供了全麵協助。那個,因為我的獨斷,我們在來的路上通過全商聯調用了各種取暖用品來……這個,是以賒賬的形式。我知道我已經越職了,過後我會去州府謝罪。”
隻是一名普通官吏的他,竟然不惜賭上自己的前程,而采取了越權的行動。丙太守看著死盯著他不放的兩個孩子。
“——我明白了。一個不留的全不接回郡城。”
剛才還在怒吼的名叫朱溫的武官怒發衝冠地提出抗議。
“太守!您不要開玩笑了!!您怎麼可以讓這些病人進城呢!!住在城裡的民眾不可能同意吧?如果是在我的家鄉的話,染上怪病的家夥就會馬上被趕出去啊!沒錯,像這種病人,就該連村子一起燒掉才好。”
在丙太守拔劍之前,朱溫已經被打下馬,簡單的暈了過去。
“……把他除名,從虎林郡放逐。這種事沒有必要汙了丙太守的手。”在丙太守近身守衛的武官把打暈朱溫的佩劍收回劍鞘。
“……太守,您的想法固然偉大,可是紅州牧事件已經讓城裡的人精神緊張了,如果再接受病人的話,恐怕會有可能一觸即發。大多數民眾,不管太守怎麼說明,都會跟朱溫一樣根本聽不進去吧!”
[我和你的工作、職務是什麼?我們的工作是為了守護什麼?]
[秀麗一定會來。她一定會帶著醫師和藥物從京城趕來。]
對於這份堅定不移的信賴,她已經做出了回應。
全商聯的貨車陸續抵達,帶著大量的藥品和物資,還有國內最高明的醫師團已經啟程的報告。除此以外,她還帶著所有人已經絕望了的治療方法,要在不到半個月時間內趕到這裡。
知道了這些以後,就連因為冷靜理智而被提拔為太守的自己,眼角都有些濕潤了。儘管獻身於虎林郡的治理中,自己卻沒能做到任何事,隻能眼看著本應去守護的民眾相繼死去,一邊指揮一邊因為自己的無力感到絕望的丙太守所看到的最初一束光明,卻來自一個剛滿十四歲的州牧。看著他毅然驅馬趕去的時候,太守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覺得年老的胸口中,湧起了洶湧澎湃的熱浪。
老實說,當他知道沒有治療方法的時候,他也曾經做出過如同朱溫一樣的決定。也就是說,隔離石榮村,下令將病人和家人,以及救人的醫生一起燒死。那是最簡單也是最快捷的處理流行病的手段,至今為止都有很多太守選擇這種方法。
作為一個治理者,他不能說這個決斷有誤。多半燕青以及悠舜也在腦海裡把這個視為最後手段了吧。但是——過於輕易使用這種單純的最後手段的高官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那些村落才會越來越閉塞,他們不相信上層,隻會一味祈禱,有時也會將生病的人以及他們的家人一同殺掉,僅僅是為了躲避官吏的視線。這也是這種疾病長年沒有公開的原因之一。
他低著頭,看著咬住因寒冷而裂開的嘴唇強忍哭泣的少女。
他們這是第一次相信他。運送來的物資、人手、醫生,還有找到治療方法的通知——因為認為官府沒有拋棄病人,他們才會拚命走到這裡來,是兩位州牧維係住了百姓對於官府的信任。而這個想法如果沒有得到回應的話應該怎麼辦?
“我再下一次命令,接受他們所有人。開放無人使用的西側城郭。馬上讓武吏和武官進行準備,幫助他們入城。此外,把正確的情報傳達給還在城裡的民眾。告訴他們怪病不會在人與人之間傳播,即使讓他們住下,病也不會在城裡流行。但是為了以防萬一,煮沸消毒和衣物的洗滌要徹底。——他們和我們一樣是虎林郡的人民。
武官微笑著合起雙手。
“——遵命。……也許說這些有些無聊,不過我的母親就是因為生病被趕去了山裡,等我這個做兒子的去救她時,她已經被野狗吃掉了。於是,我很高興……您能做出如此決斷。”
開著立刻調轉馬頭,開始進行對應措施的武官們,年輕官吏的眼神終於緩和了下來。
“……那個,太守,您不向各郡府以及茶家宗主求助嗎?”
“……茶家?”
“那個,我覺得能做到的事情就該去做。茶家的影響力非常大……也、也不是說要依賴他們,隻是不能放著浪費了。如果他們同意的話,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對吧。那個,我,我可以去琥璉的茶家宗家走一趟。”
因為擁有客觀的視野以及慎重、堅韌的性格,善於理解分配給自己的任務,所以在丙太守心目中他一直是可以信賴的對象。所以丙太守才派遣他跟著影月去石榮村。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還太年輕,他以前從未向太守主動進言,所以太守原本期待他再經曆些歲月的洗禮後,能夠變成非常優秀的官吏。但是,這一次的短短經驗,卻讓他一下子補上了那些歲月的洗禮。
“好主意。但是你得留在虎林,我給茶家宗主寫封公文。”他鬆了一口氣似的點點頭——接著,臉上露出陰霾,他摸摸珠蘭的腦袋。
“接下來可要麻煩了呢……丙太守。剛才朱溫所說的話,就是這城裡人的心聲。不管怎麼說明,他們就是不肯接受。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這正是你我的工作。保護好虎林郡的一切。”
珠蘭躊躇著伸出手,被丙太守一把緊緊握在手裡。在他身旁,利英漆黑的雙眸,正注視著秀麗他們趕來的方向。
香玲獨自一人站在空無一人的石榮村裡。在來這裡的途中,她聽到了各式各樣的傳聞,跟醫生們一起工作的十三、四歲的少年在石榮村失蹤也是傳聞之一。她從一輛變更路線,由無人的石榮村轉向虎林城的馬車上跳下來,無視讓她坐車的商人的勸告,在冰凍了的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才終於來到了這裡。香玲獨自一人,深深吸了口氣,背對著寒風,用力抬起頭來。
——真是的,就連眼淚都乾涸了。
那個人總是自說自話,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跟我一起走吧。
(真是的,我可不會再等了。也不會再對你抱有什麼期望。)
期望的東西,我會自己去尋找。就算弄丟了,我也要去把它找回來··就在此時,她感覺到背後有什麼人靠近過來。
“……你就是那個所謂的女州牧嗎?”
在轉頭之前,後頭部突然遭到一記猛擊,香玲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