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半……連一個月都撐不住了吧。)
……沒事的。沒事的。還有半個月。
“影月”還沒有消失。她堅信。一定還能見麵。——不對。
(希望得到的東西,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獲得。)
她要去尋找——去迎接他。
(抬起麵孔來,香鈴。)
她仿佛聽到了秀麗的聲音。……是,秀麗小姐。
我一定會救出他。在那之前,我要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既然那我至今為止所看到的那些人平時都是那麼做的,那麼我也不能輸給他們。
我已經不要再單純地等待被救。
不光是影月。那個人所想要拯救的所有東西,我也要一一進行支撐。
香鈴再次開始看護病人。
(如果我是香鈴的話,會做些什麼呢?)
秀麗放緩了切菜的速度。
作為一個孤身被抓住的柔弱女子,如果還想救人的話,都會做些什麼呢?
就算知道一個人辦不到,可是既然知道會有人來救他們,那麼就會為了那一刻而做些什麼。
感覺到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頭緒,秀麗一麵做飯一麵陷入了沉思。
“話說回來,要怎麼做才好啊?”
燕青在秀麗的身邊打開了丙太守交給他的紙張。在那上麵是好象迷宮一樣到處分岔的圖形。這是請石榮村的居民畫出來的。
“據說‘邪仙教'是利用采掘榮山石用的坑道哦。有人曾經看到有炊煙冒起。就是在這個部分。”
燕青的手指若無其事地彈了某個部分一下,珠蘭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音。
“炊煙?那種東西以前可沒有吧?對吧?利英。”
“……沒有。”
“啊,利英。你等一下。你手指破了,我給你塗藥。”
秀麗拉過利英的手。雖然利英開始似乎有些吃驚地要抽出手,不過不久之後就老實地把手指交給了秀麗擺布。秀麗瞥了一眼,那張彆過去的臉孔上,很難得地出現了孩子氣的直率。
另一方麵,珠蘭大感興趣地跑到燕青旁邊,凝視著圖紙。
“啊,而且這張地圖有點不夠呢。”
“咦?不夠?”
“因為每天都為了探險而在那裡轉來轉去,所以我很清楚哦。其實有很多小道呢。還有好多大人過不去的地方,以及可以在各處出現的小道什麼的。”
麵對挺起胸膛得意地表示的珠蘭,燕青瞪圓了眼睛。
“真的?那麼,你告訴我一下。”
“好啊。”
燕青在圖紙上加入了珠蘭以及利英告訴他的新的道路。
在幫利英包紮好後,秀麗也湊到了他的旁邊。
“那些白衣服的人啊,從不久之前開始,每天都會在一大早的時候拉著排子車去什麼地方後再回來哦。這個你也知道嗎?”
“……啊,複興村子的大叔大爺們也說看到過。”
燕青的口吻突然微妙了起來。他指了指圖紙中的若乾個地方。
“每天一早去打柴的大叔,也說在這個入口看到過白衣裝束的男子們每天早晨出入。毫無疑問他們是使用這裡的坑道作為據點。”
秀麗有些不解。
“……每天早晨出入,為什麼?”
“是為了運送屍體吧?大胡子?”
燕青沒有否定葉醫師一針見血的語言。秀麗臉色大變。
“……那麼說,果然……”
“……那些相信不會發病而來這裡的村民裡麵,也有後來才發病的家夥。十有八九那裡麵還有病人。既然沒有發病的家夥也被關押在了一起,那麼應該已經相當虛弱了吧?”
秀麗因為預料之中的事態而想要咬牙切齒。
“果然所謂的‘不會發病'與其說是為了招納信徒,還不如說隻是為了這個時候。既然是遲早自己都動彈不了的人質,那麼也不用擔心他們逃跑。而且還可以限製我們的行動。”
如果不首先能找到村民們被關押的地點,並且把他們救出來的話,闖入“邪仙教”就會變得相當危險。因為村民有可能被當成人質。
燕青粗魯地抓了抓頭。
“啊,真是的。如果有時間的話,絕對可以想出不止一個辦法的。可是病人那邊卻沒什麼時間了。這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吧?果然拜托靜蘭隻能被當成是最後的手段嗎?隨便闖進去的話不光病人會被當成人質,而且如果讓他們放上一把火的話就全都死定了。如果帶來了哪怕一個士兵的話,現在這會兒村民們已經被當成肉盾了,讓我們連思考救出方法的時間都沒有了吧。……了不起。小姐,你果然有先見之明。謝謝。”
“……不行。等把人都平安救出來之後再誇我吧。”
麵對嚴於律己到近乎頑固的秀麗,燕青輕輕笑著點點頭。
在旁邊聽著的珠蘭的心臟狂跳了起來。
(好厲害。)
居然有人可以為了從未謀麵的村民認真思考到這個程度。她真的滿腦子都隻想要如何讓所有人平安下山。
如此如此地思考,如此如此地努力,就為了不漏下一個人。就隻是為了那種其實並不大,而且除了石頭以外沒有其他長處的村子。想到這裡,珠蘭就覺得胸口一陣火熱。
她好高興。
(影月哥哥和秀麗姐姐都好厲害。)
珠蘭的胸口中萌生出了一個念頭。是否能夠做到,回頭再問問利英吧。
秀麗的思考似乎陷入了死胡同,她輕輕皺起了眉頭。
——沒有時間。如果不能儘早救出人,對他們進行治療的話,就有可能來不及了。
(香鈴。)
應該被囚禁在裡麵的香鈴。既然影月是對方的“真正目標”,那麼應該會受到嚴密的看守。但是,在他們明白抓香鈴是弄錯人的時候,香鈴應該就和其他村民一樣,被隨便地丟進了牢裡才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對方的目標似乎隻集中在“杜影月”和“紅秀麗”身上,所以其他人應該沒什麼重要——。
秀麗知道香鈴有多麼聰明,多麼膽識過人。否則的話,她也不會作為秀麗的替身,把茶草洵騙到了最後。
不應該是去救她。也許反而——(炊煙。)
據說不久之前還沒有的炊煙。
應該和被囚禁的村民一起關在牢房中的香鈴。對方所不知道的小道。
說不定——。
“……燕青,你是說每天早晨都會運送出屍體吧。”
“啊。”
“在晚飯做完之前,我有了一個想法。你要聽我說一下嗎?”
秀麗用手巾擦了擦手。
“——如果可以做得到的話,就從現在開始立刻實行。”
燕青當場作出了判斷。他聽了秀麗的計劃後,就立刻和葉醫生兩個人一起趕往了石榮村。
一麵帶著葉醫師疾馳,燕青一麵垂頭喪氣地心想。
(啊,真是的,我這次一定會被靜蘭大卸八塊啦。)
就算再怎麼著急,自己也是在太陽西沉的時候丟下了秀麗和兩個孩子。雖然在他們周圍安裝滿了對付野獸和侵入者的陷阱——。
「少說廢話了,快去!剩下的就看運氣了!總會有辦法的。反正這裡和村子隻不過咫尺之遙。如果我們慘叫的話,燕青立刻就會趕回來吧?」
原本燕青一直猶豫不定,不過最後被當事人本人踹了出來。
“葉老頭。你現在要睡也無所謂。不過明天早上絕對要醒過來哦。”
“哦。隻要有酒的話就沒問題。”
“你喝太多了啦。而且那樣反而會起不來吧?”
能夠看到星星點點燈火的石榮村。
燕青突然眯縫起了眼睛。在村口有一匹馬和,什麼人——。
在確認了那是什麼人後,燕青笑了出來。他拉動了韁繩。
“嗨,靜蘭。你來得正好。”
剛剛才到達的靜蘭,停止了為馬匹擦汗的動作,揚起了麵孔。
“……你把她和兩個孩子留下了?你開什麼玩笑!”
“那個,我馬上就回去了。所以饒了我吧。反正我半夜的時候還必須把珠蘭帶來。”
讓葉醫師在一所民家中休息下後,燕青趕緊把秀麗的“計劃”告訴了靜蘭。靜蘭立刻點頭,開始進行準備。
既然有了靜蘭掌控全局,那麼燕青就算不在這裡也沒事了。
“……小姐怎麼樣了?”
“沒事。四肢完整,精神十足。”
燕青一麵返回馬的旁邊,一麵壞壞地笑了出來。
“虧你能夠忍耐到現在呢。了不起了不起。”
“……羅嗦。”
“小姐她說因為有你在後方,所以才能完成完美的布陣。還說因為你非常非常重要,所以不希望你受到半點的傷害,因此她自己隻能好好使用腦子加油。”
靜蘭的眼睛緩緩地睜大,手扶在嘴角歎息了出來。
……他一直滿腦子都想著該如何保護她才能讓她毫發無傷。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隻是被保護的對象,而是也學會去保護他人。
雖然她沒有劍,但是她學會了用自己自始至終都堅強溫和的方式去保護他人。
儘管如此,靜蘭卻隻想著自己的事情,還在羽林軍自暴自棄地喝酒。
(……我都覺得自己好丟臉……)
“人家超級信賴你,超級愛你哦。”
“……那當然。”
“比起某個隻想著能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人來,小姐還要成熟得多啊。”
靜蘭哼地一聲彆過頭,但是什麼也沒有說。
“不過你也不錯哦。總算是前進了三步左右的距離吧。好了,還給你。”
燕青把靜蘭托付給他的“乾將”丟了回去。
“比起隻懂得保護小姐的你來,我也覺得是連小姐想要保護的東西都一起保護的你更加值得信賴啊。如果是現在的你的話,我就完全沒什麼可怕的了。”
燕青拉過韁繩,在上馬之前偷偷看了一眼靜蘭。
“你要怎麼辦?代替我去小姐那裡嗎?還是留在這裡工作?”
“……你這個草包腦袋還真是會讓人火大啊。我當然要先做該做的事情。”
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當然不可能再說要去。
這個答案讓燕青很高興似地綻開了笑容,麻利地跳上了馬匹。
“都和你說沒事啦。等一切結束後小姐一定會誇獎你的——喂喂?”
接住了被靜蘭扔回來的“乾將”的燕青,露出了有點不爽的表情。
“……乾什麼啊。已經夠了吧?你也知道我對劍不行的——”
“既然你要留在小姐身邊,那就在一切結束之前都要帶著它。——你明白這個意義吧?快點走吧!”
知道靜蘭不可能讓步後,燕青大大地歎了口氣。
“……知道啦。隻要拿著就好了吧?不過我不會拔的哦。”
一抖韁繩,燕青的身影逐漸變小。
靜蘭仰望著天空,仿佛會落下的群星還在閃爍不已。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氣。如果在秀麗身邊的不是燕青的話,他在就已經飛奔過去了。
雖然不在她的身邊也可以保護,不過精神上還是困難了一些。他深有感觸地想著。
“啊……絕對不要有人過來啊。”
秀麗雙手抱著珠蘭和利英。坐立不安地無意義地打量著四周。
雖然燕青當時自信滿滿地表示,他在周圍布下的那些陷阱,不管是人還是野獸都十有八九可以對付。但這不等於就不用擔心了。
不過,就算隻剩下了她和孩子三個人,就算因為燕青的離去而不安,秀麗也不能不首先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好好做飯。
“等這個煮到咕嘟咕嘟的時候就可以了。”
“我懂了。然後就讓大家多多吃下去,稍微睡一覺——啊。”
考慮到那之後的事情,秀麗一下子沮喪地垂下了肩膀。
“……對不起,我明明說過不會讓你遇到危險……”
“為什麼?是我主動說要做的啊。而且一點也不危險嘛。真的。一定要說的話反而是現在比較危險吧。隻有女人和孩子呆在野外。”
“唔,是、是啊。沒事的,萬一有什麼意外也會有辦法的。”
被秀麗牢牢抓住手臂的利英歎了口氣,不過很難得地是他卻沒有抱怨什麼——或者該說,他隻是帶著某種微妙的迷惑看著被抓住的手腕。
“呐,秀麗姐姐。你教教我的名字啦。”
“名字?”
“就是是什麼漢字啊。”
秀麗笑著點點頭。
“好啊,可以的。你母親對你的名字是怎麼說的?”
“恩。她說是紅色的傳說中的鳥。”
“紅色的傳說中的鳥啊……難道是這樣嗎?”
朱鸞。
看到秀麗用樹枝寫在地麵上的文字,朱鸞(注:在知道自己名字的漢字寫法之前,朱鸞都是隻憑發音在稱呼自己和小夥伴的。所以為了表示出其中的區彆,一直都按照發音寫做“珠蘭”和“利英”,原文中是用假名表示以示和璃櫻的區彆)的眼睛閃閃發亮。
“這個就是隻屬於我的名字嗎?……好象很難的樣子呢。特彆是鸞……這是什麼?”
“很厲害的名字哦。這可不是隨便起出來的。你的母親一定是很努力地想過了才為你取的這個名字。”
“你說的對。”
朱鸞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無聲地把臉孔埋進了秀麗的膝蓋。秀麗溫柔地撫摸著想起了留在城裡的母親的朱鸞。
“那麼利英呢?”
“……琉璃之櫻……”
聽到這個答案,秀麗有些吃驚。他知道得好清楚。而且是琉璃這麼難的詞彙。
“那麼就是璃櫻了?”
“璃櫻知道自己的漢字哦。他還教過我呢。”
秀麗再次感到了吃驚。……他的父母比起農活來更重視讓他學習學問嗎?
(不過仔細看看的話,他的舉止相當得體,說話時也沒有口音。)
就算是在石榮村,他家也許是相當富裕的家庭吧。
秀麗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璃櫻的眼睛。
好象會融入夜色一樣的美麗的漆黑眼眸。……沒錯,他是非常美麗的少年。
而且秀麗,總覺得在哪裡見到過同樣色彩的眼眸。
“……不過那不是我的名字。”
璃櫻輕輕地嘀咕了一句。
突然璃櫻帶著嚴厲的眼神轉頭看去。不是對著石榮村,而是對著虎林城的方向。
“……有什麼……來了。”
豎起了耳朵的秀麗也聽到了輕微的馬蹄聲。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疾馳過來。
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護他們。
秀麗全身都冒出了冷汗。與此同時,她的身體先於腦子有了行動。
“快點進帳篷!”
一麵確認著燕青布下的陷阱的位置,她一麵把兩個孩子丟進了帳篷。在晚上分開逃到沒有火光的地方很危險。這次就先信任一下燕青的陷阱吧——但是,在確認了那個單騎趕來的人物之後——秀麗幾乎要仰天長嘯。他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龍蓮?”
而且還是很普通的打扮。
滿麵汗水地趕來的龍蓮,看到秀麗後拉動了韁繩,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啊!等一下!那邊有好多陷阱——”
龍蓮什麼也沒有說,靈巧地避開了陷阱所在的地方,來多了秀麗身邊。
他喘著粗氣,用手背擦拭著瀑布一樣的汗水。
和平時的龍蓮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秀麗趕緊抓住了搖搖晃晃的龍蓮的雙臂。
“等一下,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秀麗……”
龍蓮就這樣好象在尋找支撐一樣地倒在了秀麗懷中。
“影月呢……?”
“被抓到了榮山。不過,明天——明天我就會去接他。”
龍蓮短促地喘息了一下。帶著好象要哭泣的表情靠在了秀麗肩膀上。
“我……把影月……”
“咦?”
“影月……”
龍蓮沒有繼續再說什麼。隻是咬緊了嘴唇。拚命忍耐著快要哭出來的衝動。
“縹璃櫻大人。”
完成了新年問候的劉輝,單刀直入地向縹家宗主做出了邀請。
“可以和你一起喝杯茶嗎?”
縹璃櫻輕輕地睜大了好象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搖曳著銀色的頭發,緩緩微笑了出來。
“……你和先王以及你的皇兄們都不一樣啊。——陛下,能夠讓我看一下你手中的‘莫邪'嗎?”
曾經由縹家鍛造出來,並且獻給了王家的雙劍之一。
劉輝毫不猶豫地把“莫邪”遞了過去。接過它的璃櫻微微皺起了眉頭。
“……它鳴叫得好厲害啊。……這可真讓人吃驚……我知識微微動了一下棋子……難道有什麼沒有查到的事情嗎……”
“璃櫻大人。”
劉輝進入了正題。
“你和‘邪仙教'有什麼關係?”
璃櫻凝視著不斷鳴叫的“莫邪”,輕輕地——好象覺得很麻煩一樣地歎了口氣。
“……陛下,看在你真的未發一兵的氣度上,我告訴你一件事。縹家代代是女性家族。能夠繼承,保護異能之血的隻有女性。上一代的父親和我隻是少數的例外。”
劉輝耐心地聽著他的話。
“……你涉入其中的理由是什麼?”
“姐姐一直都特彆想讓我成為宗主。話雖如此,原本應該成為宗主的姐姐的權限到現在也非常之大。”
他撩起頭發,優美地翻動衣袖,將“莫邪”還給了劉輝。
“而且我因為怕麻煩,所以不管姐姐要乾什麼,通常都會選擇置之不理。隻有在很偶然的時候我們的利益才會一致。不過基本上來說我很懶惰,隻會因為和一族有關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興趣而行動。可是姐姐就不太一樣了。從以前就是。”
“你想說你並沒有參與嗎?”
“在茶州確實有我想要得到的東西。不過我隻是微微挪動了旗子,然後靜觀其變而已。我不是那種乾勁十足到會把不必要的東西都特意引到虎林郡的性格。……我隻是被姐姐橫插了一手。”
“想要得到的東西?”
“對。因為關係到一族的存續,所以如果得到了的話會很有用。”
璃櫻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說什麼。
“……那麼,你和紅秀麗接觸又是為了什麼?”
璃櫻浮現出了豔麗的笑容,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調轉了身體。
“璃櫻大人,果然還是無法和你一同品茶嗎?”
璃櫻在銀發搖曳之下轉過頭來,深切地凝視著劉輝。
“……你真的和先王以及你的王兄們都不一樣啊。你應該也知道縹家過去做過什麼,或者說是試圖做過什麼。即使如此,你也要邀請我一起用茶嗎?”
“那個,我沒有想得太深。……如果不行就算了。”
“……那麼,等我高興的時候吧。”
璃櫻第一次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就此消失了蹤影。
影月的意識緩緩地沉沒了下去。
好象是雙手雙腳都被套上了枷鎖的陽月,狠狠地瞪著那好象螢火一樣大小的光團。
——沒有時間了。
無論是□□還是精神,都早已經超越了極限。
即使如此,影月鋼鐵一樣的心靈也絕對不會屈服。
(讓我出去……)
影月殘餘的生命正在一刻接一刻地流逝。原本還有手掌大小的光亮已經越來越小。
那之後,他也曾不止一次作為“影月”而醒來。
(你倒是叫我啊!)
影月正在死亡。
這次他真正要踏上絕對無法再歸還的道路了。
陽月的眼眸中籠罩上了激烈的怒火。
在最後的最後,你就要這樣死去嗎?
因為什麼人的連累,而被折磨到身心都滿是創傷,在身邊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的情況下逝去。這就是你最後的結局嗎?
在短短的十四年的人生中,你到底都做了什麼。
明明有得是不成體統的家夥,為什麼每次都是你抽到這種下下簽?
(叫我啊!)
陽月也並非萬能。並不是萬能。
他無法做到讓什麼人永遠地活下去。
(叫我啊。我會把所有一切都為你打碎的。)
交換的契約。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影月能夠呼喚陽月。
隻要你叫了我,不管是什麼釘子還是鎖鏈,我都可以為你解開。
可是,影月的微弱的意識,卻在向陽月訴說著已經是第十幾次的同樣的語言。
「……謝謝你……可是,不行哦,陽月……我不能呼叫你……我們已經約定了吧?」
在十年前交換的約定。在離開西華村的時候和堂主交換的約定。
不管多麼難受,不管多麼痛苦。
「一旦用儘了這個生命的碎片,我就按照約定把這個身體交給你……」
所以,請讓我在這個生命終結前的最後的最後,都維持著“影月”的狀態。
——而對陽月來說,這份心願正是比任何東西都更有束縛力的冰之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