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撫摩著劉輝蒼白的臉。
“為那個女人而處理政事,為那個女人設置官位,為那個女人而不與任何人結婚。接下來呢?你的臣民都感到迷茫了吧?就算在太平盛世也受人非議。這些至今都讓你飽受困擾吧?羽羽也很可憐呢,為了早日讓你的王位穩固而拚命努力,四處奔走,用儘各種辦法。真是愚蠢的王和愚蠢的臣子啊。隻不過為了毫無意義的“花”而已——如果那個女人真有那麼好的話,你不如放下王位和她在一起吧。為她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她也會難以拒絕,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
瑠花咯咯地笑了起來,那是讓人頭暈的笑聲。
“——呐,隻要放棄王位就好了啊。之後會有人接替你的。即使身在王位,你也是一個不可能成為偉大的王的傻孩子啊。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會給你現在所享有的一切。隻要你身在王位,每天就必須麵對堆積如山的工作而不可能偷懶,連一點空閒也沒有,聽著臣子在你耳邊嘮叨個沒完。而且現在有能力的臣子大多已經年老,不久都會離去,那時你該怎麼辦呢?你不用再培育新的臣子,也不用再為贏得臣下的認同而努力,你已經可以不必再回到那碌碌無為的兩年一樣的生活了。你並不適合王位。所以將它讓給更適合的人吧。縹家無法認同這樣的你,而且有這樣想法的人應該不止縹家而已。”
劉輝皺著臉歪著頭看著她。
女人的指尖憐愛地滑過劉輝的頸間。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呐,早點說出口吧,這樣你就會變得輕鬆了。就這麼簡單而已。現在開口的話,誰也不會被卷進來,你很輕鬆就可以讓出這個國家了。”
“……我不要。”
聞言,有著珠翠臉孔的女人皺起了柳眉。
“……什麼?”
“我說我不要。我不會舍棄王位。我決不會放棄王位。”
因為難以逃避而逃避。
因為不想麵對無法回應眾人期待的自己。
“無論是做為王,還是做為紫劉輝。”
他無法回答那個問題。
這讓他很痛苦很痛苦。
……他已經清楚地了解了。
為什麼會如此痛苦呢。為什麼會到現在這種已經痛苦到想逃的程度了呢?
在身為王子時根本不想成為王。他是在被邵可懇求,希望自己成為王之後才繼承了王位。而之後也以兄長為由完全不執掌政事。然後便遇到了秀麗。他想為了秀麗而成為一個像樣的王。但隻要楸瑛和絳攸不在身邊,自己就難以挺起胸膛。至今為止的所有決斷也是因為想著“他們兩人都這麼說了”而下的決定。而劉輝本身並不具備作為王的決斷的信念。所以,他很容易便動搖了。
正因為如此,劉輝並不能稱之為王,根本不能稱之為王。
而當他意識到自己並不算是一國之主的時候,他感到不安、焦躁、連呼吸都沉鬱得痛苦不堪。他對無法回答縹璃櫻問題的自己感到無比的羞恥。但越是逃離王座卻越是痛苦。
劉輝,開始漸漸有身為王的覺悟了。
並非為了秀麗,也不是為了邵可,更不是被霄太師所強迫。至今為止。劉輝第一次有了想成為王的意識。不為任何人。隻為自己。
所以。他討厭達不到要求的自己。討厭無法回應眾人期待的自己。對於現在的不成熟,他已經自我絕望了。
“要成為王,必須到寶鏡山的神社去。”
但是自己獨自乘著小船一心想登上寶鏡山卻並不是因為相信這句話。自己就是王。這一點無須證明。他隻是想要求證藏在自己心底的,希望自己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王的心願。
他想要求證獨自一人,沒有任何人在身邊的時候,自己是否還會堅持這個願望。
或許有點太遲,但劉輝現在還是王。隻要他在還身為王就得做這樣的努力,自己絕不可能舍棄王位。哪怕就剩自己一個人。
“我是王。就算到最後一刻我也不能舍棄這樣的自己。我絕不會僅僅是紫劉輝而已——”
他要以王的身份,找回楸瑛,然後一起回到王都。
在一心等待著這樣自己的悠舜與靜蘭的麵前,回去。
他已經不會再逃了。他會重新正視紫劉輝這個名字,絕對不會再逃避了。
劉輝不僅是劉輝,同時還是王。他絕不會再舍棄這樣的自己了——
他再也不會說劉輝不想成為王這種話了。
“我就是王。我不會再逃避了。在生命終止之前我都將儘力做一個君主。”
“——真是不錯的發言呢。”
突然,在拉門的另一邊傳來了聲音。
連瑠花也吃驚地回頭。
站在那裡的——正是滿臉微笑的楸瑛。
“你會說這些話的確讓人驚訝。”
楸瑛快步走過來,插到瑠花與劉輝之間。
瑠花不動聲色地後退,離開了劉輝身邊。略帶嘲弄地看著他。
“……嗬嗬,還真是個出人意料的孩子呢。不過這樣也好。你應該明白吧?九彩江是俗世權利不可侵犯的領域。無論這裡發生任何事都是被允許的——隼!!和珠翠一起取下這孩子的首級,知道了嗎?!”
隨著這一聲傲然的命令,珠翠的表情忽然變了,名為縹瑠花的女人已經消失了。
而珠翠也忽然倒下。
“珠翠!!”
劉輝想要站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反倒腳下一軟。
楸瑛慌忙抱住他.
“是高原反應吧。隻要到海拔較低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就會恢複的,現在先不要逞強。”
“……楸瑛,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我嗎?很早就跟在王上身後了。你費力地挖蘑菇的時候,被熊貓窮追不舍的時候我都看得很清楚呢。”
劉輝瞬間羞恥地覺得乾脆死了算了……自己竟然完全都沒有注意到。
楸瑛悠然地拔出劍,回頭道。
“——當然,我也看到有人將我這個昏倒的笨蛋王上給撿回去了。”
“這是你對王上說話應有的態度嗎?楸瑛。”
“笨蛋先休息一會吧。讓我先收拾抓住秀麗殿下的家夥。”
忽然聽到秀麗的名字,劉輝吃了一驚。
“秀麗也在這裡?”
“嗯,秀麗殿下前來接你,在看到你的時候還哭了哦。真是因果報應啊,現在你不回去也不行了呢。”
這時,珠翠忽然動了。
楸瑛也吃了一驚。如果這次和貴陽那時一樣,珠翠被洗腦了話——珠翠和迅兩人聯手.他將很難保護暫時還不能動的劉輝。
而不知道以前發生什麼事的劉輝則呼喚著珠翠的名字。
“珠翠!!”
在他叫她的瞬間,珠翠跳了起來。她的臉上已經不再是剛才那女人的表情,但也不是珠翠的神色。似乎被剝離了所有感情,隻剩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而在她雙手間閃動的是兩把暗器。
珠翠一言不發地發動了攻擊。
而完全不能動彈的劉輝則是瞠目結舌。
“你怎麼了,珠翠?!”
“她被洗腦了。洗腦和暗殺可是縹家的家傳絕技呢。”
楸瑛隻能暫時放棄將迅作為第一目標,帶著劉輝逃出了房間。
(真不妙。要是有誰在的話——)
正在這時,忽然從旁邊跳出一個人擋住了珠翠的刀。
“十三姬?!”
“哥哥!我來做迅那個笨蛋的對手,你快點叫醒珠翠!!”
而在看到自己曾經的愛馬的時候就有所預感的迅則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苦笑。
她大概早就跟在自己和秀麗後麵。剛才就藏在門後吧。
“喲,螢。”
看著所愛少女的容顏,迅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楸瑛暫時放下劉輝。而珠翠連看也沒看一眼十三姬,隻顧遵從瑠花的命令,將劉輝作為第一目標。
而劉輝身體不能動彈,連基本防守也做不到。但是他卻完全不顧自己大叫著提醒楸瑛——
“楸瑛,彆傷了珠翠!”
“我知道啦。”
楸瑛並不拔劍,隻是抓住珠翠的手腕將她手中的暗器擊飛後便把她推倒在一旁。
而珠翠卻輕鬆地轉身一躍又站了起來。
“楸瑛!你這樣做也無濟於事!用最常用的辦法解除洗腦啊!”
“是啊哥哥!你不是就隻有這點本事吧?!”
……怎麼會暴露的啊——楸瑛想。好像被他們小看了似的。
而在一旁偷偷笑著的迅更是讓他相當不爽。那個家夥。
當時解除洗腦的時候,秀麗是怎麼叫來著?
“珠翠——珠翠大人,請睜開眼睛。”
他試著喚醒珠翠,卻招來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楸瑛一邊模仿著燕青的體術躲閃著對方的攻擊,一邊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但是沒有任何效果。反而似乎讓她的攻勢更加猛烈。楸瑛不由得開始深刻反省自己過去的行為,雖然現在似乎有點太遲了。
(……自己果然還是比不上秀麗嗎?)
楸瑛開始冷靜下來。
但是就這樣僵持下去是不行的。
楸瑛終於決定使出最終的手段。可惡!本來並不想做到這種程度的——
“啊!!那不是邵可大人嗎?!”
……這句話立刻產生了效果。
珠翠瞬間就停止了動作。
而迅和十三姬則是不約而同地無力地耷拉下肩膀……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連劉輝也啞口無言。竟然拿珠翠喜歡的男人來擋駕——不對,關鍵不在這裡吧!
“楸瑛!你沒有身為男人的自尊了嗎?拜托你嚴肅點好不好啊!”
-
“是啊,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吧哥哥!!真是太差勁了!”
“喂,我說你們……這種時候還在意這些做什麼?”
楸瑛自暴自棄地回應。那種事情他當然知道。
“外行人給我住口啦!!現在哪還有空注意這種事,我不是被逼礙走投無路了嗎?!哪還有時間選什麼最佳手段啊?!”
真是的,最想哭的應該是楸瑛自己。愛什麼的也是彆人的愛啊。
而值得慶幸的是,珠翠的眼睛裡終於開始出現了感情,有高興也有悲傷。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他拚命搖晃著她。
“珠翠!!振作一點!”
楸瑛拍打著她的臉頰。
而後,珠翠終於回過神來,瞪著他道。
“……好痛!!”
“你要負起責任!”
“真是的!!就算你賠償我的損失也得讓我打回來才行!”
“我知道了。”
被對方一頓搶白的楸瑛似乎也對自己剛才的亂來有點心虛。
目睹這一切的劉輝和十三姬以及迅都完全不同情此人。
而珠翠總算找回了自己,也大概弄清了目前的狀況。
“……王上!”
“太好了,珠翠——”
“您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對、對不起,我隻是想通過這次旅行找回自己。”
珠翠環顧了一下四周——不在。但縹瑠花應該就在附近。
“秀麗殿下呢?!”
隼悠然插了一句:
“大小姐的話.現在在神社最裡麵的房間裡躺著呢。”
“啊,多謝。”
劉輝道了一聲謝,卻被楸瑛一頓怒罵。
“你對一個想殺了你的人道什麼謝啊?”
“但、但是——”
迅並沒有任何殺意。
而正因為楸瑛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更加焦躁。
十三姬握緊刀。
刀刃直指著迅。
“——哥哥你們先走。這家夥的對手是我。”
而楸瑛瞬間猶豫了。因為十三姬根本不是迅的對手。
“拜托了,哥哥。”
麵對妹妹幾近顫抖的懇求,楸瑛終於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他也隻能說這句話而已。
瑠花目不轉睛地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孩。
……與擁有冷豔美貌的薔薇姬不同,她隻是個容貌平凡的女孩子。
她伸出手指。指尖呈半透明。在離開了珠翠的□□之後,她僅有靈魂漂浮在空中,根本無法實際觸摸到床上的女孩。
撫摩著她的臉頰,滑過下顎,沿著脖子,撫摸著鎖骨的凹陷處。
她漆黑的目光中,充滿著極度憎恨的色彩。
——薔薇姬。
她唯一的、美麗的弟弟——璃櫻愛著的女人。
將薔薇姬幽禁起來,每一天都去看她,幾十年來璃櫻生活的一切都是為了薔薇姬。
雖然瑠花可以為了弟弟奉獻自己的全部,但是自從薔薇姬逃脫弟弟的束縛之後——不,正因為她的逃走,反倒更加將弟弟的心囚禁在薔薇姬那裡。
直到現在,弟弟的心裡也隻有薔薇姬。
瑠花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除了弟弟。
從出生之後近百年的時間裡,璃櫻從不見瑠花。
一次也沒有。
而這一切的元凶現在就在眼前。
凝聚了百年憎恨的眼睛,忽然間變得猶如在夢中一般的朦朧。
“……這樣的話,璃櫻也會很高興吧。”
近乎憐惜撫摩著秀麗蒼白的臉。
這本應該是她憎惡到極點的女人。
但,這個女孩既是薔薇姬又並非薔薇姬。
像弟弟從未見過瑠花一樣,瑠花也不再是那個因為沒見過弟弟而充滿了憎恨的女子。
所以,瑁花從心底覺得喜悅。
“這樣一來的話,璃櫻應該會來見我了吧。”
瑠花猶如孩子一般天真無邪地笑了起來。
在虎林郡的時候任命那個無能的漣實在是很失策。男人這種東西,除了傳宗接代以外根本毫無用處。不過這樣也好,現在總算將她所希望的女孩弄到這裡來了。
這次親愛的弟弟總會像看著他的薔薇姬一樣,以他漆黑的眼瞳,好好地凝視著自己了吧。
嗬嗬,瑠花鮮紅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是啊——
“隻要得到這個女孩的□□的話,一定……”
透明的指尖伸向了秀麗的胸口。
“——到此為止了,瑠花。”
瑠花停下手,悠然回頭。
她露出一副懷念的表情,從喉嚨深處發出嗤嗤的笑聲。
“好久不見了啊,黑狼。”
或許是因為離魂之術的原因,那透明的魂魄,是瑠花美麗的少女之姿。
瑠花與弟弟璃櫻不同,並沒有不老的□□。她與普通人一樣會老去。她應該已經年過八十了,所以邵可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活著。
邵可咋了咋舌。
“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油儘燈枯了呢。”
“嗬嗬。你還是那麼沒口德。你不是一向都很討厭我嗎?”
她倒是對奪走薔薇姬的邵可挺有好感。
“怎麼?我已經決定要這個女孩了。你這笨蛋不老老實實地去隱居難道傻得想和我搶人嗎?
“我倒是覺得直到現在還對你那亂來的弟弟癡迷不已的你更像笨蛋呢。”
瑠花眨著眼睛.然後就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樣大笑起來。
“哈哈,你是在對我說教嗎?就憑你這個愚蠢地愛著非人類的東西,希望得到根本不存在的仙女的心,最後強行將其奪走的家夥?你就是一個比普通人都要愚蠢百倍的男人,連孩子都生了還有如此執念實在值得稱讚,我與你相比還差得遠呢。”
邵可的眼睛漸漸凝固成猶如黑暗深淵一般冷酷的黑色。
瑠花懷念地看著邵可,這才是黑狼的眼睛。
那個孤身一人闖人縹家,殺死無數族人的冷酷得像冰一樣的殺手。
“愚蠢的男人。以人類之身射下天上月亮的代價可是巨大的。看,你戀愛的補償就是這個女孩嗎?真可憐啊。看著她如此拚命地生存難道你不更覺得悲哀嗎?她是一個比任何人都有自覺的女孩,也因此誰也無法理解她。在這個男人為主的國家裡,可能難以獨自生存下去吧。”
帶著沉痛的表情,瑠花撫摩著秀麗的臉。
“女人很容易陷入感情,然後頭腦會變笨,變得隻為丈夫而生,忍受丈夫在外麵養情人,為他生孩子,漸漸將服侍丈夫作為自己全部的生活——在這種愚昧的想法占主導地位的國家裡,這個女孩最終會怎樣呢?雖然她有這種能力,但是像你們這樣的男人還是會毫不在乎地讓她下廚房,縫補衣服,端茶倒水,甚至給男人送上媚眼吧。而她們完全不去考慮自己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連這種疑問也沒有的女人難道不是白癡嗎?但是對於男人而言。女人隻要默默的服侍自己就夠了。他們根本不會以理性來抑製自己的□□和破壞欲。對男人而言,從事生育和養育孩子這件神聖工作的女人隻不過是他們快樂和情欲的發泄工具而已。這是怎樣的傲慢?!無休止的戰爭全因為男人,而人類之所以沒有滅亡則全靠女人。但是隻要男人擁有支配權,這個狀況就永遠也無法改變。”
“你現在的說法可跟剛才你給劉輝所說的完全不同啊。”
“為了女人而傾國傾城,最後卻讓女人背上罵名。男人經常會被女人的姿□□惑而無心政事。所謂男人這種東西,很容易就會被金錢和情欲所支配。一言不合就相互殺戮。除了作為種馬外根本毫無作用。”
邵可感覺到背後的寒意。的確,除了對弟弟的事情以外,瑠花可說是一個極其聰明和冷靜沉著的女性。她的政治手腕,幾乎可以與先王相媲美。
瑠花靜靜地低頭凝視著秀麗。
“……黑狼,你早已是罪孽深重。就不要讓這個無辜的孩子再背負你和薔薇姬的罪業了吧。這女孩子不是很可憐嗎?在這個國家已經沒有容身之地了。在虎都林的時候,能保護她周全固然不錯。但不也有嚇得落荒而逃的傻瓜嗎?現在,你已經是她的障礙了……這是命運。”
邵可神色微微一變。
“……你是什麼意思?”
“嗬,你似乎不大相信我說的話呢。這女孩的命運就是會讓她周圍的男人瘋狂。無論是你,還是那個年輕的王,或者是茶朔洵。隻要有一絲想要幫助這個女孩的想法,他的命運就將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如果她接受所愛的男人的幫助,那麼這個男人就將追隨她,直到死亡。而她會為了這個男人生存。竭儘全力,卻也不得不為了他而離開。這就是命運。無論是好是壞,都已經深入她的骨髓中了……即使想要改變,似乎也已經太遲了。而且你似乎也不打算把這個孩子交給我呢。”
邵可深吸了一口氣。瑠花的話,無論是她的策略。還是謊言或者計算,甚至她那極其巧妙的說法方式,都無一不尖銳地切中對手的弱點。似乎毫無破綻。邵可動搖了。
“——不。一旦我把她交給你的話她一定會被你利用,就像我妻子和珠翠一樣。”
“嗬嗬……你還是這麼心直口快呢。不過我可不會被你隨口幾句話就迷惑了。”
瑠花笑了。
“你就是這樣。對於心愛的花兒,總是不捏在手心就覺得不放心。就算明知道它會在自己手掌中枯萎,卻依然會毫不遲疑地把它摘下來。你就是這種比誰都更有熱情且更加傲慢的男人。被你所愛的女人無疑是幸福的。這是就算明知道會走向滅亡也無所謂的沉溺之愛。”
雖然隻有一點點,但瑠花的心裡卻忽然浮現出一絲寂寞的羨慕之情。
“……但是,無論你怎樣愛護,摘下的花兒最終也逃不過枯萎的命運。你應該早就清楚你愛女的命運吧。這樣你還忍心讓她背負你們的罪業,走上一條不歸路嗎?”
邵可拿起屋子裡作為神體被安放在那的鏡子。
“——就算如此。我也絕對不把她交給你和璃櫻。我的女兒應該有自己自由的生活。”
瑠花鮮紅的嘴唇微微勾起。
“你這個能射落天上月亮的非凡男人,現在卻僅僅為了把我趕走要打破那麵鏡子嗎?你應該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吧?”
這麵鏡子,是瑠花使用離魂之術的媒介。一旦將它打破,她的魂魄就將強行被打回原本的身體中。
但是這麵寶鏡原本卻並不是為了施這種微不足道的術而放在那裡的。
寶鏡山——它是這座山名字由來的封妖之鏡。
雖然很清楚這一切,但邵可仍然麵無表情的、毫不猶豫的讓鏡子從手中一點點滑落。因為如果就這樣放任琉花的話,對於不能使用術的紹可是大大的不利。而秀麗也必定會被她奪走。
邵可冷冷地說道。
“這不過是給你們縹家增加一點工作而已。所以就彆再對我羅羅嗦嗦,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吧。”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討厭你呢。你簡直接像冰一樣冷靜。無論什麼時候也既理性又現實。為了得到所愛的人而不惜破壞一切,而完全不顧會招來什麼災禍。不過這種深切的感情也令人覺得可憐呢。你的愛女最終也會毀滅在這樣的愛之下吧。我和你是同類。所以,就像你奪走薔薇姬一樣,我也會從你手中奪走你的女兒。一定。”
鏡子落下,碎裂為千萬片,四散濺開。
瑠花透明的身體,逐漸變得虛幻和淡薄。
而她直到最後仍在微笑。猶如勝利者一般。
——然後,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