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瑛回到龍眠山後,馬上與玉華一起準備了全員的房間。在服侍不醒人事的劉輝和十三姬睡下後,就把照顧二人的工作交給了玉華。秀麗和蘇芳一下船就頭暈目眩體力不支,被燕青背進了宅邸。而燕青本人也是飽受暴雨和暈船之苦,一頭紮倒在床上睡著了。
隻有楸瑛片刻都沒有休息。確認全員都沒事後,也顧不上換下濕衣服,馬上向哥哥的房間趕去。
為了處理最後剩下的,也是最為重要的任務。
“——打擾了。”
一進門,楸瑛不禁吃了一驚。
像是在專候楸瑛的到來一般,三位兄長都到齊了。——臉上寫滿了藍家家主的尊嚴。
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根本不打算聽楸瑛的意見。
楸瑛攏了攏被雨水打亂的頭發。扳回局麵的方法,隻有一個。
“……哥哥們,請和我打個賭吧。”
看三位兄長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楸瑛會這麼說一般。
“如果哥哥們贏了的話,我就照哥哥們的指示做。但是,如果我贏了的話——”
聽了之後的話和賭注內容,三位兄長絲毫沒有驚訝。
隔了一會兒,坐在正中的哥哥那端正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好吧,楸瑛。我們接受了。但你心裡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我們三個至今為止可是從來沒有賭輸過的哦?”
楸瑛表情嚴肅,默默地坐到了指定的椅子上。 ~~~~~~~~~~~~~~~~~~~~~
一睜開眼,秀麗就確定自己是在做夢。不管怎麼想,父親都不可能會在藍州的。這麼想著,秀麗對邵可說道:
“……怎麼了爹爹,發生什麼了?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悲傷?”
邵可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微微地笑了。
邵可有兩個女兒。在秀麗出生前和妻子一起養育的,另一個重要的女兒。
自己沒能阻止她。
“……是啊。女兒長大,離開自己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雖然有些難為情,但還完全沒能離開父親呢。”
“是這樣麼。好了,再睡一下吧。’,
被邵可輕撫著頭,秀麗安心地再度進人了夢鄉。她果然還是完全沒能離開父親。
第二天,秀麗完全清醒後,發現邵可居然真的就在身邊,不禁目瞪口呆。
那一天,邵可為了給火冒三丈的女兒解釋原因,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留言作戰完全失敗了。關於身在藍州的問題由於有“王的命令”這一正當的理由所以總算是蒙混過去了但自己至今為止的行蹤實在是不好解釋。
經過一番考慮,邵可這樣說道:
“我是受了‘黑狼’的幫助,才被帶到這裡來的——”
這樣一來弄得楸瑛和十三姬激動異常,事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秀麗被周圍這混亂的情況衝昏了頭腦,好歹算是相信了。而邵可也終於逃過一劫。
秀麗去了劉輝房間看望他。
劉輝在山中隻身徘徊了好兒天,回來後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確定他退燒後,秀麗放心地一笑,捏了捏他的鼻子出了門。
秀麗前腳一走,當楸瑛去探望王時,劉輝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楸瑛?”
“您終於醒了……看來燒也完全退了呢。”
楸瑛鬆了一口氣,把手放在了劉輝的頭上。
楸瑛的手溫度很低,讓劉輝感覺很舒服。
“要吃點東西嗎?要飯團之類的話我馬上去拿。”
“……要吃。”
對方這麼一說,劉輝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不行了。仔細想來,自己自從進了山就沒像樣地吃過東西。
楸瑛馬上和玉華捏了幾個飯團,送到了劉輝身邊。
劉輝一邊心不在焉地嚼著飯團,一邊向楸瑛詢問了從那之後的情況。
知道十三姬和邵可都平安無恙,現在身處宅中時,劉輝發自心底地長舒了一口氣,同時深刻反省道——
“幸虧兩人都沒事……不過朕居然會把十三姬和邵可留在船上,一個人就忽忽悠悠地進了山,現在想來我的腦子還真是有點問題……”
“是啊。不過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兩人都沒放在心上。”
“什麼——”
楸瑛笑了笑,突然把臉沉了下來。
“……現在正是個好機會。皇上,能容許臣給您講講十三姬的事情麼,您一邊吃一邊聽也無妨。”
“哎?嗯。”
看劉輝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楸瑛開始講起了十三姬與迅的過去。
秀麗進十三姬的房間拜訪時,對方正在做俯臥撐。
十三姬馬上領會了秀麗的來意,苦笑著說。
“……你是來打聽迅的事吧?畢竟我們早就約好了嘛——”
十三姬示意秀麗坐下說話。
“可以讓燕青和狸狸一起進來作記錄麼?”
“嗯,請吧。”
燕青和蘇芳進門後,十三姬按照在貴陽時的約定說了起來。
“……迅拭父的理由是——”
十三姬輕輕吸了口氣。
“……我差點就被迅的父親□□了。”
燕青和蘇芳聞言大吃一驚,秀麗也是膛目結舌。
“我就從頭說起好了。我的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被殺了。凶手也是迅的父親。”
十三姬透過門縫目睹了那一切。
楸瑛把自己所知的迅與十三姬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輝。
迅的父親與十三姬的母親同屬司馬一族,是堂兄妹。
雖然迅的父親深愛著青梅竹馬的十三姬母親,但最後卻沒能如願。因為楸瑛的父親,也就當時的藍家家主把十三姬的母親納為了妾。
雖然迅的父親貴為司馬家的禦曹司,但和藍家家主顯然無法相提並論。
“……更為糟糕的是,家父是個比較特殊的人。”
“特殊?”
隨著故事的進行,劉輝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他終於明白了十三姬之所以會討厭和大量的武官——男人們一路同行的原因。
“該說那是一種天生會被女性所愛的才能吧。家父有著平等地愛每一個女性,也被每一個女性所愛的神乎其神的才能。母親身為正室當然受到了特彆待遇,但他也能按迎娶順序平等地禮遇其他女性,並沒有特彆寵愛其中一人。就算是政治聯姻,他也能一視同仁。就算娶了新的妾,他也不會疏遠以前的妾們。父親確實是個即使同時娶多個妾,但也能被女性所原諒並且深愛的男人。”
……楸瑛兄弟五人可能是比較像母親,並沒能繼承父親的這一才能。
十三姬的母親是為了加強司馬家與藍家的關係而通過政治聯姻嫁過去的。
即使如此,父親還是熱情地歡迎了她,對她十分珍惜。她也是個外柔內剛的女性,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就算自己的出身僅次於藍家正室,但她從未仗勢欺人,做事一直很低調。
自從十三姬出生後,她就滿足於和數名侍女的平靜生活中。
十三姬的母親確實深深地愛著並信賴著身為藍家家主的丈夫。
“……但是迅的父親好像無法相信這一事實呢。”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這個堂妹,並深信對方愛著他。在那個晚上,他擅自闖人了十三姬的宅邸。在受到激烈的抵抗和拒絕後,他惱羞成怒 ——
楸瑛閉上了眼睛。時至今日,他都不願回憶起當時屍體的慘狀。
……那是作為一個男人,不,作為一個人類絕對不容原諒的惡行。
迅發覺到父親回來後有些異常,不禁追問他發生了什麼。但對方非但沒有絲毫反省的意思,反而想起還有個女孩子在,命令迅去把那個女孩也殺了。
楸瑛正碰到迅,就與迅一起趕到了十三姬的宅邸。
迅讓楸瑛在宅邸外麵等著,一個人走了進去。
由於兩個人都隱約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所以楸瑛也同意了。他已經做好了萬一情況有變就立即衝進去的打算。
……三天後,迅才扛著奄奄一息的十三姬從宅子裡出來了。
迅失去了右眼。但是楸瑛也沒有因此對十三姬發過任何脾氣。
這位幼小的異母妹妹拚命地想要保護母親,而迅則竭力保護了她的心靈。僅此而已。
楸瑛為了讓迅能夠不受處罰地把十三姬帶回去,聯絡了身為藍家家主的父親。
父親同意了,決定把十三姬正式過繼為司馬家的養女。當時的十三姬對迅可謂寸步不離,此舉也實屬無奈。
迅的父親為此事被藍家家主知道而十分生氣,借故把多事的迅逐出了家門,把他攆去了隱居的司馬龍那邊。
在楸瑛看來,這無疑是一件好事。雖然迅失去了身為司馬家長子的身份,但迅還是迅。自己和迅的關係也與從前一樣沒有改變,並沒有失去任何東西。
而司馬龍的人品也是有口皆碑,如果兩人能在他那裡成長的話,絕對是有益無害。
……應該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十三姬漸漸長大,並一直愛慕著迅。迅也並非出於同情或兄妹之誼,而是深愛著身為女性的十三姬。那之後過了一年,年方十三的十三姬變得亭亭玉立,讓楸瑛都目瞪口呆。
……與已過世的她的母親簡直一模一樣。
就這樣,事件發生了。
從不踏足司馬龍家的迅的父親不知為何心血來潮了。
當楸瑛接到這個通知時,馬上就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那時,他生平第一次對進宮做事感到後悔不已。
……十三姬多半是沒能抵抗。她一直在為迅被司馬家除名這件事耿耿於懷,而司馬家家主不可能會放過這一點。而且二人的力量更是天差地遠。
迅隨後把父親殺害了。
十三姬並沒從迅身邊奪走任何東西。反而是她自己總被彆人奪走最寶貴的東西。所以,楸瑛絕對沒有責怪十三姬的意思。
就像十三姬對迅懷有負罪感一樣,迅也對十三姬懷有深深的負罪感。
二人確實彼此深愛著對方,但卻總是進展得不順利,楸瑛覺得,或許這就是結症所在。
但二人確實過得很幸福,並都不遺餘力地努力著,希望能更加幸福。對於這一點,楸瑛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隻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如果挑明一切的話,十三姬無疑是傷得最重的。也正因為如此,迅直到最後都沒有開口,打算就這麼以自己的一死來給這一切畫上句號。
……楸瑛完全明白迅的這份心情,所以沒能采取行動。
但是,十三姬不一樣。
就像迅直到最後都想守護十三姬一樣,十三姬也想守護對方。
隻有十三歲的她在這迷幻溪穀——九彩江上飄蕩許久,終於憑借一己之力越過了它。
她之所以這麼做,正是為了阻止身為藍家家主的三位兄長處決迅。
隨著秀麗的一個信號,蘇芳記筆記的手停了下來。
秀麗恐怕是與當時經過調查後得知真相的藍州州牧孫陵王和恰好來藍州視察的旺季做出了相同的判斷。
秀麗終於明白當時的調查報告為什麼那麼簡潔而潦草了。
比起把真相公諸天下,他們選擇了尊重司馬迅的意思,確保十三姬的安全。
就算真相大白,也沒有人會得救。該受製裁的人更是早已死了。如果這一真相隻會使人受傷的話,那麼不要把它挑明就好了。
作為一名官吏,這一做法可能是錯誤的。
但是秀麗卻絲毫不認為前麵兩位官吏的判斷有誤。
如果說有什麼錯誤的話,那就隻有一個。
那就是,“司馬迅”沒能按照判決受刑——
十三姬也察覺到了秀麗想要說些什麼。
“迅的處刑就由我來——”
秀麗打斷了十三姬的話。
“我不會再問下去了。除你之外誰都不會再說什麼了,而且整個事件都已經過去了。不管這一切是不是真的,都隻有當時的官吏們才知道……我可不是在偏袒你和藍將軍哦!”
這一判決是現在的門下省長官和兵部尚書共同執行的。
若要插手這件事,就要和兩名大人物同時作對。清雅之所以在經過一番調查後什麼都沒做就回去了,並不是因為他在同情誰,隻是因為心知自己沒有勝算罷了。
實際上,就算秀麗就這麼回禦史台向皇毅報告,也肯定隻會被對方一句“少傻了”就永遠埋葬在黑暗中。自己當然不能詳裝不知,但這一情報在確實處刑前都應當深埋在心底。
皇毅在提拔秀麗去禦史台時就曾說過,一個人高呼正義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也就是說,要多用腦子想想。為了那個必將到來的時刻。
(而且——)
這隻是秀麗個人的推測,但就算當時十三姬拜托了藍家家主救司馬迅一命,藍家家主大概還是什麼都沒做。
如果藍家家主想要十三姬放寬心的話,隻要撒個謊就行了。對於十三姬的請求,隻要說句“知道了”就行了。實際上,不管是十三姬還是楸瑛,直到“隼”在貴陽出現前都不知道“司馬迅”是否還活著。
秀麗不認為藍家家主會為了十三姬一個人而甘冒今後被追究責任,甚至波及全族的危險。藍家家主也是以大局為重的。
況且從清雅的角度來說,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追查彩七家貴族之首的絕好機會的。以清雅的能力,應當能巧妙地避開旺季和孫陵王,隻圍繞藍家展開攻擊吧。而他之所以沒有那麼做,也隻能說明藍家確實在“司馬迅”的問題上沒有出手,所以他才隻好垂頭喪氣地就此作罷吧。
當然了,“司馬迅”之所以能免於受刑,作為“隼”繼續活下去。肯定是因為有人違反法律救了他。但來藍州的一番所見所聞讓秀麗覺得,這事也有可能與藍家家主沒有關係、隻是孫陵王與旺季的專斷獨行。
(……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麼做呢?)
……當時如果是秀麗負責這個案件的話,會把迅處決麼?
秀麗閉上了雙眼。不管“十惡”有什麼理由,都毫無疑問是死罪。這就是法律。
就算——沒有任何人有錯。
“……我隻是做個假設。”
秀麗呆呆地低吟道。蘇芳和燕青馬上把視線轉到了秀麗身上。
“如果,當時對迅的極刑判決下來了,而我是執行官的話,……多半會按法律處刑。就算這是秘密處刑,而且有人為他求情,但畢竟還是不能讓一小部分人享受這個特彆優待。”
十三姬深深地垂下了頭。
“那時,我會在判決下達前審時度勢,如果斷定‘十惡’也有‘酌情考慮’的餘地的話,不管對方是貴陽的刑部尚書還是大理寺,我都會選擇改變法律這一道路。不管是為了讓迅免遭死刑,還是為了迅所救的女孩子,我都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減刑,為了大家都能在同一片天下平等生活,也為了讓那些遇到相同情況,但與藍家或司馬家毫無關係的平民能夠同樣獲救。”
這就是秀麗對於派遣自己來這裡的葵皇毅的答案。
燕青高興地笑了。蘇芳想起了險些被處死的自己與父親,使勁點了點頭。
“這麼做絕對要好得多。你的頭腦果然好用啊。”
“我也是我也是。為了小姐的這個夢想,在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就算把刑部尚書打得滿地找牙。我也會讓他簽上同意蓋上印章的!交給我吧!!”
“什麼‘交給我吧’!那樣做的話你豈不是反而會被抓——!!“
十三姬臉一皺,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
……雖然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但對於當時的十三姬來說,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了。
對於對方那道歉的低吟,秀麗假裝沒有聽到。
“不過,一切都隻是假設啦!好了,彆哭了。快擦擦鼻涕。哇!”
秀麗被十三姬猛地推倒在地,撞到了頭。
聽完一切原委,劉輝閉上了眼睛。
“……楸瑛你為什麼要把十三姬和司馬迅的事情告訴孤呢?”
“陛下不是有意把十三姬迎入後宮麼?所以臣認為您有知道的必要。”
劉輝點了點頭。
“嗯。我是這麼打算的。”
我們出去走走吧。劉輝對楸瑛說道。※※※※※※※※※※※※※※※※※※※※※※※
“楸瑛,看來機緣巧合讓我們又在一起了呢。”
劉輝下定了決心,回頭向楸瑛看去。
“我需要你。作為一個王,我需要藍楸瑛。回來吧。”
楸瑛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一路追著劉輝進了山,並從找到他後,隨他目睹了一切。
就算孤身一人,就算抱有疑慮,但劉輝還是一心向山頂爬去。
而這一切都被楸瑛看在眼裡。雖然自己本打算在他真有生命危險時出手相救,但像從前一樣,自己還是沒能幫上任何忙。
楸瑛也想搞清楚,劉輝到底會選擇什麼。
而當劉輝曆儘千辛萬苦到達了神社後,他終於做出了解答。所以楸瑛實際上是知道的。但他還是想聽劉輝親口說出這個答案。
“……孤想要個同伴。”
劉輝一五一十地,像是向自己確定般說著。
“孤並不是需要朋友。雖然說不想要是假的,但孤是作為一個王而真心需要藍楸瑛。孤是來帶那個不論發生什麼都會站在我這一邊的藍楸瑛回去的。而孤自己也會做一個與之相配的王。請把你作一個臣下的全副忠心,和你的人生一道托付給孤吧。”
楸瑛垂下了雙眼。
……這番話確實震撼。
不知不覺中。胸口顫抖了起來。自己從未想過,對方竟能說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他就沒能把這番話告訴自己喜歡的女性呢……)
“請選擇孤吧,楸瑛。孤選擇了你,也正是為此事而來的。”
楸瑛深深地歎了口氣。
有些話必須說在前頭。
楸瑛和兄長們作了個賭注,並失去了很多。
“……皇上,我已經被藍家逐出家門了。”
對於選擇了王而不是藍家的楸瑛來說,受這種處置也無可厚非。
“藍家好像並不會服從於現在的你。所以也明確表示了不想見你。而且,藍姓官吏也不打算複職……你走到這一步,得到的真的隻有我一個人。而且我也沒法繼續行使藍家的權利了。即使如此你也要堅持麼?”
劉輝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仿佛發自心底地感到不可思議。
“那又怎麼樣?孤來這裡就是為了帶你回去的。這樣就足夠了。”
“……帶我回去……”
“嗯,不願意嗎!?說吧,想要什麼!?孤、孤的東西雖然不多,但其中如果有你想要的東西的話——”
劉輝的神情有些慌張。
楸瑛摸著腦門,笑了笑。
隻要是楸瑛想要的東西,他什麼都肯給。
“那麼,我就以劍來回答吧。請拔劍。”
楸瑛郎聲笑道。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劍,劉輝呆住了。
勝負居然會在一瞬間就分出來。自從與宋太傅練習之後,這逛是頭一次。
身體活動開了,飯也好好吃過。雖說是大病初愈。但沒想到會象這樣——如同兒戲一般很沒勁地輸掉。
“……不可能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實力就是實力。這就是我和王上的實力的差彆。”
“楸、楸瑛你不可能這麼厲害的!!”
“您說什麼啊。我先聲明,就算王上的身體處於最佳狀態,也是不可能勝我一局的。我敢斷言。即使是在羽林軍裡,我也隻會輸給黑白兩大將軍而已。”
楸瑛收起了劍。
“……能讓我拿出真本事來對付的對手,隻有兩位大將軍而已。”
劉輝也向宋太傅學過劍術,應該是——很厲害的。
“不、不可能!!孤決不承認!”
“真人不露相,是我所師從的司馬家的家訓。所以我很少拿出真本事。也就是說,王上也很少能見到我的真本事……這就是我的回答。”
楸瑛笑道。
“從此,我不會再迎合您的個人喜好了。靜蘭也怒斥過我。該反對的時候就要堅決反對。就算您說要迎娶秀麗小姐,我也決不會說‘您喜歡就好’……不過,您若是想散心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陪伴。”
失去了藍姓,楸瑛就一無所有了。即使這樣,王仍然說需要自己。
為了這樣的王,自己能做的,惟有全身心侍奉他。
“沒有任何顧慮,也不會懈怠。也不會再輸哦。——藍楸瑛,以此為誓,全身心侍奉我主。真心為我主奉劍。”
劉輝麵有愧色。
正是因為對劍術有些自信,才覺得很不甘心。為自己完全不是對手感到不甘心。
“……不會是這樣的……”
“您不會用漂亮點的方式回答我嗎?不過,虧您能看出來。連十三姬也不知道呢。您怎麼會知道我會回來?”
楸瑛從懷中拿出白手巾。
那是在返還“花菖蒲”之劍的時候,劉輝交給他的手巾。
展開來看,手巾邊緣處偷偷繡著“花菖蒲”。
那時,楸瑛是真正下定決心要把“花菖蒲”還回去。楸瑛以“藍楸瑛”的身份接受了“花”。可是,“藍家”並不承認王。那時的楸瑛,真的沒有資格擁有這個。以靜蘭為首的大臣們也知道這點。誰也不會承認半調子的。正因為如此,他把“花”還了回去,抱定了舍棄藍姓後再回來的決心,提出回藍州的請求。可是,劉輝又把這條手巾給了他。
事情變成這樣,楸瑛也十分吃驚。拿到“花菖蒲”的替代品而回去,楸瑛的心情十分輕鬆。劉輝為自己保證了可回去的地方。不過,楸瑛也沒想到他會如此信任自己。
……這實在是很讓他高興。
“一定是悠舜大人教的吧?這樣的妙招,我可不認為笨拙的王上能想得出來。說起來,這刺繡真漂亮啊。”
劉輝神情落寞地看著與珠翠一起精心縫製的“花菖蒲”。
“沒錯,是悠舜教我的。你還記得嗎?春天的時候我和你下圍棋的事。下了半天,用楸瑛團子當點心。”
“確實有過這件事。”
我記得,那是秀麗為減員增效政策四處奔波的時候發生的事。
那時的楸瑛心緒動搖,根本不是說回不回來的時候——
“……悠舜提議下圍棋。說如果楸瑛認真起來,而且贏了孤的話,那無論發生什麼事,到最後他都會回來的,所以讓孤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感到消沉。”
說起來,那個時候,輸了的王卻表現出異常的高興,無論楸瑛怎麼問都隻回答說“到時候就告訴你”。
楸瑛感到非常驚奇……悠舜的笑容真是可怕。
(他把一切都看得非常透徹——)
“聽到悠舜的話,孤還是感到有些不安……但最後真的和他說的一樣。”
以此為契機,先逮住了藍楸瑛的心。
劉輝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