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藍家的決斷 楸瑛回到龍眠山後……(2 / 2)

彩雲國物語 雪乃紗衣 16131 字 10個月前

“不過,孤把悠舜留下而跑了出來,得趕快回去了——”

“如果是為了絳攸的話,現在為時已晚。”

“你你你說什麼!”

“我想,王上與秀麗小姐不在的期間,禦史台已經行動了。要是擁有最高決定權的王上還坐在龍椅上的話,他們就不會行動——”

楸瑛閉上雙眼。他現在深切地明白靜蘭的心情。

“我已經選擇了。絳攸也必須做出選擇……我們都仔細想想的話,就能把這兩年看得更清楚,並時常會感到後悔。我想問一句。關於絳攸,悠舜大人有什麼對策嗎?”

“他什麼也……”

劉輝小聲說道。

“什麼也沒說。”

楸瑛的選擇與絳攸的選擇的區彆,他如實地指出來了。

一切小花招都沒有用,“紅黎深”對絳攸來說十分重要。

楸瑛看了看劉輝。

……大概誰都會認為劉輝這次的行動過於輕率吧。

既然知道楸瑛會回來,那麼乖乖留在王都不就好了。

不過……楸瑛還是很高興。

並沒有算計什麼。楸瑛為象傻瓜一樣追著自己而來的王有這份心感到高興。

說自己不會阻止王的悠舜,不會連這一步也算到了吧。

(算到了的話怎麼辦。)

——悠舜能力很強。不過,楸瑛現在也十分清楚了。

爭奪戰是相當不利的。

悠舜和楸瑛,都是明知危險還采取這樣大膽的行動。

而絳攸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現在很明白靜蘭怒斥楸瑛時的那種焦急心情。

……也許有能順利解決一切的辦法。可是,絕對沒有時間。

“回去吧,楸瑛。現在就走,孤——現在是王。”

“明白。”

楸瑛迅速整理好回去的行程後,向秀麗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敲了敲門。

“秀麗小姐,能打擾一下嗎?”

“啊,藍將軍。”

秀麗打開門,遞到眼前的是一大捆書卷。

“這個,請在用得著的時候使用。”

“?”

隨手翻閱著的秀麗,看到內容後吃了一驚。

這正是秀麗他們三人在州府的時候,利用等待薑州牧的報告的時間各自調查過的。因為逗留的時間本身就很短,所以一切都沒有調查完整就去了九彩江。秀麗正為該繼續回去重新調查,還是該早日回貴陽而煩惱。不過,想調查的東西現在就完完整整地擺在眼前。

秀麗感到非常驚訝。

“為、為為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調查這件事?”

“果然是這樣。”

本來楸瑛回藍州的目的之一,就是調查這些以後交給秀麗,對秀麗有針對性的行動,楸瑛心中也深感佩服。

“薑州牧那邊隻要發一封文書說回貴陽就可以了。我來準備船,一起回去吧,秀麗小姐。”

聽到這個。秀麗露出高興的神色。

“這麼說,藍將軍是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嘍?”

楸瑛苦笑了一下。抱起手來,繃起臉看著秀麗說道。

“秀麗小姐,你可一次也沒來勸阻過我啊。”

就算來責問或者來勸阻都沒什麼好奇怪的,可秀麗卻一次也沒這樣做過。儘管表現出擔心的神情,但從沒開口說過。

“你知道我會回到王的身邊?”

“不,人各有誌。藍將軍自己做出的決定,我怎麼好說三道四呢。不過——”

“不過?”

“如果藍將軍真的要離開劉輝,而劉輝命令我‘你去把藍將軍帶回來’的話,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說服你。”

不過,反而是劉輝先跑來了。

楸瑛微笑著……秀麗是真的成長了。

“秀麗小姐。”

“什麼事?”

“不知當不當問。你對王上有什麼看法?”

以前秀麗也這樣問過藍將軍。

藍將軍的回答是,喜歡與宣誓效忠是不同的。

……這並不是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劉輝自己也問過秀麗。

藍將軍一直注視著,秀麗猶豫了一陣,開了口。※※※※※※※※※※※※※※※※※※※※※

“邵可大人。”

邵可微笑著,看著一模一樣的三兄弟。

雖然常有書信往來,但他們多年未直接見麵了。

“你們能見我。我非常感激。難為你們三人了。”

“您千萬彆這麼說。能在多年之後與老師見麵……我們都非常高興。”

三兄弟都害羞起來。

在他們很小的時候,邵可曾在藍家擔任過他們的臨時家庭教師。

弟弟黎深也與三兄弟同樣年紀,所以實際上與其說是家庭教師,不如說是保姆更恰當。三兄弟的父親無法管教他們,因此拜托邵可幫忙。由於對管教頑皮的黎深頗有心得.邵可很乾脆地答應下來了。

當時派邵可到藍家的父親,似乎很希望這個沒用的長子被殺掉,但邵可卻深受喜愛,三兄弟為了留住邵可,使儘一切手段——現在想想仍然覺得很恐怖。

與他們三人一起度過的時光很短暫,但邵可至今依然留著鮮明的記憶。

“……聽說你們與藍將軍打了賭。”

“是的。賭楸瑛是否能分辨我們三人……”

長兄藍雪那抿嘴笑道。

三個孩子是不吉利的,總有一天他們會相互爭鬥,手足相殘,這會毀了藍家。在三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們的父親麵對持這種觀點的親屬,立下了殺掉藍雪那以外的兩個孩子的約定。在三人開始記事的時候,父親就對他們說過這事,並說“不想那樣的話就彆被人分辨出來。”

因此.三兄弟為了不被彆人分辨出來,行事處處謹慎。不是不會被分辨出來,而是不能被分辨出來。這關係到他們的生命。玉華也無法分辨出他們,隻是知道“這個不是雪”而已。

在楸瑛出生之前,他們就共同扮演著“藍雪那”。

楸瑛不了解成為“藍雪那”之前的三人,是不可能分辨得出他們的。

在被分辨出的那一刻,剩下的兩人就得死,這個約定至今有效。

雪那突然正色對邵可說道。

“……邵可大人,即使是您的請求,我們也可能不會接受。”

“這我明白。你們是藍家當家。有義務守護藍家一族和藍州。和我們紅家一族一樣……我現在要說的話,希望你們能夠以藍家當家的身份聽聽。我來藍州也是為了這個,希望能直接和你們說。”

邵可把雙手放到膝上,開口說道。

……話說完的時候,三人都露出異常不滿的神情。

象是聽了很無趣的話而心情糟糕到極點一樣。

不過,他們終於點頭了。

“……您說的我們明白了。至於接不接受,那要等到時候再決定。”

“謝謝,現在像這樣就夠了。”

邵可溫和地笑道。

三人都抿嘴笑了。……笑容十分勉強。

“為什麼邵可大人偏偏會是黎深那種人的哥哥啊。如果是我們的哥哥該多好啊。我們可都和黎深同樣年紀……”

“月”不滿地說道。隻有極為親近的人才會用呢稱區分除了“藍雪那”外沒有彆的名字的三人,這種稱呼按長幼順序依次是“雪”、“月”、“花”。

邵可苦笑起來。三人要是認真起來的話,連邵可也無法分辨。

“這是因為.你們是三個人在一起,而黎深並不是這樣。很公平吧。”

是嗎,三人的心中充滿了疑問。

邵可起身離開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說道。

“你們與藍將軍斷絕關係了嗎?”

“是的。”

邵可微笑起來。

“這麼說,是藍將軍賭贏了。”

三人不禁苦笑起來。邵可想,他們的苦笑中似乎有些喜悅的神色,該不會是自己看錯了吧。

“你們三人好好保重。我會寫信的,也會再來看你們的。”

“如果我能分辨出兄長們的話,請和我斷絕關係。”

楸瑛是這樣說的。雖然也提出了若乾其它贏了之後的條件,但最先提出的是這個。要違抗藍家當家的決定,惟有這樣做。

“對現在的我而言,藍家之名是障礙。一直背負下去的話,我無論如何都會很在意。再怎麼說,藍家和兄長們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關心愛護著我。不堅決舍棄的話,我無法下定決心。”

三位兄長很沮喪,也十分生氣。

他們決不是故意輸給楸瑛的。本來,就算是以楸瑛為對手,被分辨出來的話“月”和“花”都得死。這個約定沒有任何改變。

明知如此,楸瑛仍然發出挑戰。

“如果我贏了,希望你們能答應我若乾條件,來交換兩位兄長的生命。”

條件之一,就是“斷絕關係”。

……如果有朝一日會被人分辨出來,希望那個人是楸瑛,三人的心中都是這樣想的。而這,也許就是敗因。

“就算舍棄了藍家之名,我也仍然是兄長們的弟弟。這與藍家之名無關,我就是我,以身為兄長們的弟弟為傲。血緣的聯係是不會變的。如果兄長們需要幫助,我會放下一切趕來。哪怕兄長們不讓我來,”

因為,弟弟最後是這樣說的。※※※※※※※※※※※※※※※※※※※

也許是出於最後的情分,藍家的當家們很大度地將藍家的神速水軍借給了楸瑛。玉華悄悄讓龍蓮跟來了,說這是“抽中簽之後的特彆獎勵”。

在以三倍之速飛馳於水上的豪華船中——船上竟然有單間——秀麗一人默默讀著從藍將軍那裡得到的文件。

……這天晚上,劉輝獨自造訪秀麗。

“有話對你說,能來甲板一趟嗎?”

秀麗顯得十分慌張。雖然劉輝一起床就和她說話了,但那時並不是兩人獨處。

有話對你說,聽到這句似有深意的話,秀麗更加手足無措了,原因也許是藍將軍對自己說過的奇怪的話。秀麗輕輕點點頭。

“好的。我們走吧。”

劉輝向沒什麼人的船尾走去。

船倒著行駛的感覺似乎很奇怪。

走到了最後麵,兩人並肩坐下。

天空中,夏季的星座不知什麼時候起,被秋天的星座追趕著。

“……抱歉。”

劉輝發自內心地表示歉意。為自己逃避般的出走。

“不過,你能來接孤,孤很高興。”

歎息般的低語,是他的心聲。劉輝真的感到很高興。

秀麗抱著膝。

“我很擔心啊。不過總算是……”

劉輝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

“我聽楸瑛說了。你為我而哭泣。”

秀麗呆住了——藍將軍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啊?我,我可沒說過啊!?)

“假的!這是假話!是藍將軍隨口說的!”

“嘿。”

劉輝哼了一聲算是回答。臉上神采飛揚。而秀麗卻感到更窘迫了。

“秀麗。”

“什,什,什麼事?”

坐在船上,劉輝心中痛苦難耐的思緒再次出現了。

劉輝清楚地告訴秀麗。

“孤已經無法做一個隻為了秀麗的王了。”

聽到這話,秀麗感到很驚訝。

劉輝望著水麵上搖曳的月影,說道。

“這不是謊言。是不是為了民眾,說實話,孤還不清楚。不過,孤想成為一個無愧於一直等待著孤的悠舜、靜蘭、楸瑛——以及不惜一切追趕孤的秀麗的王。現在也許晚了,不過朕要做隻屬於自己的王,找到自己的方向,並前進。”

劉輝一句話也不說就出城的原因,秀麗是隱隱知道的。他麵對自己而做出的回答。也一定是這樣的。

秀麗並不覺得他的話冷酷。

因為,現在坐在身邊的人,是王。

雖然說起來感覺很奇怪,但秀麗正在見證著劉輝化身為王的這一刻。

“王必須結婚。”

緩緩斷開的話語,使秀麗為之一驚。話題現在轉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是,是啊。”

“孤要把十三姬收入後宮。”

秀麗不清楚自己的神情是什麼樣的。

但劉輝的確很鎮定,很冷靜。

秀麗似乎想說什麼。但劉輝又接著說道。

“將她做為首席女官收入後宮。”

“……首席女官?”

“珠翠依然行蹤不明。在來之前也有人說過。的確,沒有負責管理的人的話,後宮就會亂套。孤身邊最親近的,司管後宮所有女官、侍官的首席女官,必須是值得信賴的女子。所以現在我想讓十三姬代替珠翠,擔任首席女官。”

不待秀麗說話,劉輝又接著說道。

“如果要正式迎娶秀麗以外的人,那就是十三姬了。把她從首席女官升為妃子也沒有壞處。”

劉輝的語氣堅決。

很難把現在這個言辭堅定的劉輝和十三姬來的時候,小聲嘀咕著“如果你說恭喜什麼的我會發怒哦”的人聯係到一起。秀麗也愣住了。

她對接連投過來的意料之外的球無以應對。

真奇怪,不應該會這樣的。這不就和平時完全相反了嗎。明明隻要笑著說“哦,你終於下定決心了啊!”就可以的,為什麼說不出口呢。劉輝確實是下定決心了,但似乎和秀麗所想的不一樣。

劉輝沒有放棄主導權,又接著說道。

“秀麗。”

“什、什、什麼事?”

“孤會結婚。如果這是王的義務的話,就必須這樣做。可是,孤已經無法一直等著秀麗你了。”

無法一直等待。這話沒錯。可很奇怪的是,秀麗現在才意識到,這句話竟然會是劉輝親口說出來的。

她的心緒更加不安了。

而劉輝的目光一刻也沒移向彆處,所以秀麗的不安表情完全被看在眼裡,如果把目光移開的話說不定更糟糕,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移開。

讀出了秀麗心事的劉輝鬆了口氣……看來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不過,他也知道秀麗的決心堅如磐石。

“所以,來比賽吧。”

“比、比賽?”

“對,現在就劃定期限。到時候如果秀麗能逃脫,就算秀麗贏了。孤將不會再說想和秀麗結婚。也不會讓你為難。孤會與十三姬結婚。”

劉輝放棄了“等待”,選擇了主動出擊。

對劉輝來說,也是無路可退了。

“在沒到期限之前,如果孤能夠讓秀麗點頭答應,就算孤贏了。怎麼樣?”

冷靜想想,其實秀麗根本沒有接受的義務。一句話就可以拒絕。

不過,這時的秀麗已經都掉進了劉輝的計策中,完全失去了冷靜和從容。

而且,為了麵子,還說了多餘的話。

“嗬嗬。你不認為自己是處於劣勢嗎?”

“怎麼了。對秀麗你來說,這樣不是更好嗎?”

劉輝微笑著做出的回答,讓秀麗一時語塞。

“我、我知道了啦。那我接受就是了。”

“那好,期限就是——”

劉輝把期限告訴了她。

這是個不算短,也不算長的期限。劉輝看來是認真的。

而秀麗也接受了。

……這個時候她意識到了,也下了一個決心。※※※※※※※※※※※※※※※※※

蘇芳和平時不同,沒有暈船。看來在九彩江地獄般的經曆產生效果了。

秀麗和王在船尾說著話。

燕青在蘇芳身邊,他也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

蘇芳抬頭看看燕青,低聲說道。

“……要是誰都說尊重那個女人的意思而抽身退出的話,她就永遠隻會是孤獨一人。”

燕青苦笑起來。

“你直接對靜蘭說去。”

“我才不呢。到時候又要被竹筍砸。而且就算對那家夥說,他也會無動於衷。”

“……狸狸,你看人可真透徹啊。”

像這樣下去的話,能觸及她那誰也無法深入的痛處嗎。

蘇芳盯著燕青。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嗎?”

燕青沒有回答。蘇芳於是把話挑明了。

“我說,你喜歡‘小姐’的吧。”

燕青還是沒有回答。

不過,他背向比在貴陽的時候看起來更大更明亮的月亮,笑了。

(……這家夥不是很帥嗎。)

他沒有含糊其辭,也沒有遮遮掩掩。

蘇芳還沒見過如此公私分明的男人。他的心思不要說是遲鈍的秀麗了,任誰也不會覺察到吧。連蘇芳都隻有胡亂推測般的感覺而已。

所以蘇芳感到很遺憾,他想道。

(這家夥明明比那個竹筍家人成熟,也比他帥氣得多。)

秀麗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覺察到吧。而燕青也會認為她覺察不到也沒關係。

燕青做出了擔任秀麗的官吏的選擇。

他明明很帥的,蘇芳的心中,再次發出歎息。※※※※※※※※※※※※※※※

在船頭這邊,楸瑛凝視著珠翠的扇子,在他身邊的十三姬不時地把目光投向船尾的兩人。聽到劉輝說起首席女官的事,十三姬並不感到十分驚訝,因為在貴陽的時候,珠翠就請求過她“請以首席女官的身份進入後宮”。

……現在回想起來,這一定是珠翠意識到自己無法留在後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所以決定把王托付給十三姬。

(不過,楸瑛兄長大人為什麼總是看上這種難應付的人呢!)

這時,“抽中簽之後的特彆獎勵”龍蓮走了過來。雖說是抽中了簽,但楸瑛總覺得這是下下簽,這並不是錯覺。三兄妹在此聚首了。

“說起來,龍蓮哥哥,聽說你能讓雨停下來?下次要讓我見識一下啊。”

龍蓮把目光投向船尾的秀麗。

“……那場雨啊……”

“怎麼了?”

“沒事……”

龍蓮想起了影月。

“……兄長,知心摯友一號,是不是酒量很好?”

“嗯?是啊,據說管尚書都不是對手,好像很能喝啊。”

“那她醉過嗎?”

“醉?和管尚書鬥酒的時候的確是醉倒了,還是王上背回去的。不過,前段時間把守城士兵喝翻的時候,那麼多酒瓶子堆著,她還麵不改色。”

是嗎,龍蓮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秀麗的體質。確實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