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年輕的姑娘,吊帶短褲,手臂上還貼著蝴蝶紋身。她買完一束花,並不著急走,不緊不慢地將手機頁麵換成自己的微信二維碼,“可以加個帥哥微信嗎?下次買花直接找你訂。”
宋杳眯了眯眼,不給周鶴歸任何反應,先一步開口:“帥哥不是賣花的,帥哥賣書的。”
年輕姑娘這才注意到花束旁的書籍。
但她並不覺得尷尬,反而調侃了自己幾句,繼續道:“賣書的也行,我可喜歡看書了,加個好友之後還能互推書單。”
“不行。”宋杳脫口而出。
周鶴歸意外地掃了她一眼,腦中想好的拒絕話被憋了回去。
宋杳攬過那人的肩,往旁邊走了兩步,“姐妹,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倆是一對嗎?”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為了防止這位年輕姑娘轉身向周鶴歸求證,她手上還用了些力。
“你倆不像,”姑娘老實道,“他看你的眼裡頂多隻有欣賞,沒有愛意。不然你以為我怎麼好意思跟他要聯係方式?”
……行。
宋杳又說:“那是他內斂,把愛藏在心裡,其實私底對我可好了呢。”
她朝她擠眉弄眼。
年輕的姑娘懂了,半信半疑地回到攤前,不太甘心放棄,又想說話。
但這回,周鶴歸先說了:“抱歉,私人原因,不太方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姑娘總不好再強求。她抱著滿天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拖腔拉調地講了句場麵話:“那祝你們長長久久。”
宋杳:“……”該死。
空氣在人走後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可能她覺得,我們還挺像男女朋友的?”宋杳小心翼翼地說。
周鶴歸不言,定定地看了她兩秒後,忽而染了一抹極淡的笑,態度模糊::“是麼?”
不遠處的人群忽然傳出一陣掌聲。
宋杳還沒來得及細細回味周鶴歸剛剛的笑,注意力就被吸走了。
許是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為了照顧到周圍的人,吉他手緩緩轉身,麵朝宋杳和周鶴歸所在的方向來。
也就是這一瞬,宋杳清晰地看見了那人的長相,竟是陳翊。
“是陳翊。”她對周鶴歸說。
男人顯然也有些訝異。“甜品店老板”和“街頭賣唱的吉他手”,這反差任人怎麼想,也難以將兩者聯係到一起。
“他還有這本事呢?”
周鶴歸看見宋杳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讚賞,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衝進過去和人群一起歡呼。
“喜歡?”周鶴歸說。
宋杳目不轉睛地點點頭:“喜歡。”
十幾歲的時候,宋杳瘋狂迷戀民謠,成天幻想著自己背上一把吉他去流浪,累了便席地而坐,在街頭賣唱。
她曾向往過那樣的生活,因而對吉他手是有濾鏡的。
周鶴歸擰了擰發酸的手腕,渾身的勁鬆了下來,往後靠,將背貼在後車大燈上,微微四十五度側頭,目及宋杳卷翹的睫毛。
人群中的陳翊波動琴弦,自然而然地接下一首歌。
好不容易得了空,宋杳聽得很認真,嘴裡甚至還跟著詞哼唱——那年那天的那部電影,卻沒關心是什麼劇情,正好對上你的眼睛,星河燦爛都在你眸中倒映……
“宋杳。”周鶴歸忽然叫了她。
聲音嘈雜,宋杳轉身,下意識將耳朵湊近他嘴邊。男人有規律的呼吸,熱氣因為距離太過於貼近,噴灑在她耳廓,惹得宋杳的耳朵瞬間發紅。
她感到熱,迅速抬眸,而後猝不及防望進周鶴歸在夏夜裡,深不見底的眼。
陳翊還在唱:“夏夜的悸動是一場盛大的相逢,分你一半耳機和全部的心動,和同一陣風,同一片夜空,和你緊緊相擁……”
夏夜,濕熱的海風跌跌撞撞地奔進每個人的懷裡。
宋杳咽了咽口水,眼睫微顫。
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溺死在周鶴歸的眼睛裡了,呼吸越發淩亂,耳邊逐漸聽不見任何聲音,唯餘大海的“嘩啦”聲。
她稍微往後退,將自己的聲音找回來:“怎麼了?”
周鶴歸薄唇輕抿,女人身上的香水混雜著剛才一閃而過的風,儘數灌進他鼻腔——是熟悉的小蒼蘭。
他滾了滾喉結,仍舊倚著車身不動,嗓音卻像混進細沙,啞啞的:“頭發散了。”
宋杳抬手去摸自己的後腦勺,被她隨意紮起的丸子頭已經落了幾綹碎發,撓癢癢似的撫摸她的後背。
她索性勾住發繩往下扯,兩秒,已經微微發卷的長發順著指尖,披散而下。
將手指伸進頭發裡揚了揚,宋杳問他:“亂嗎?”
周鶴歸望向那豎立在頭頂,隨風飄的一綹頭發。半晌,不知是下意識還是有意,手臂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壓平那幾根碎發,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隨後,又落回身邊。
“不亂。”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