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麼……”他有些意外和失落,繼而說道:“不會再尋了,帝君……怕是沒機會見你了。”
“鳳王此言何意?”
他歎道:“帝俊遭赤螭子偷襲,恐命不久矣。”
我心下一沉。
想起那日赤螭子與玄禦交手,確是厲害,隻是在我印象裡,帝俊也是異常強大的,且有河圖洛書為依仗,難道竟還不敵赤螭子麼?會被傷到“命不久矣”?
問鳳華,他感慨道:“照理說,赤螭子不是帝俊的對手,隻是這個妖孽,陰險狡詐之極,所行皆為陰邪詭道,委實叫人防不勝防。況且……”
“什麼?”
“帝俊如今的修為,已大不如前了。”
“為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道:“這話他原是不讓我講的,不過事已至此,我想你知道也無妨。三百年前,帝俊以為你已身亡後,心痛不已,千尋萬尋也未找到你的遺體。他曾跟我講,你生前有言,說倘有一天你遭不測,讓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小顧。帝俊把對你的感情和愧疚移在了小顧身上,我們吧她的遺體救回來,為了保她魂魄不散,不入論回,帝俊執意將自己大半功力迫入了明塵鏡中……你知道,那是你唯一的遺物。之後,他將明塵鏡移入了小顧體內,為她鎮魂,將她永久封印在了不周山底,期待有一天太平了,能喚醒她……”
我心裡被狠狠擊了一下。
我沒想到竟會是這樣,帝俊他……對我竟是如此用情至深。而我也沒有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天,竟會被重傷致死?
自從帝俊救我於危亡,他在我心中,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他應天而生,坐鎮妖皇宮,揚威三界,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死。
鳳華幽幽歎息:“那日九姑娘不辭而彆,帝俊曾懊悔多時,他與我說,九姑娘這次回來,與之前大不一樣了,你們之間似乎有些什麼隔閡。至於到底是什麼,帝俊說他並不曉得,鳳華便更不得而知了。不過我想,或許你們之間有些誤會,我倒覺得,無論如何,帝俊於九姑娘始終是有恩的,且這三百年來,他對你一直未曾忘懷……”
他沒說錯,我們之間,確是存在著誤會,帝俊也許根本不曉得羲和的所作所為,而我隻是覺得委屈:我不過是他恩人的一個影子,活在彆人的光環裡,沒有自我。
可他自始至終待我很好也是事實,如鳳華所言,他於我始終是有恩的。
“我能做些什麼?”
他歎口氣,很是惆悵:“你知道,八荒六合有本事能保帝俊修為,救他於危亡的沒有幾個,鳳華此番前來,正是為求玄禦上仙出手相救,隻是上仙他……哎。”
“他不肯麼?”
他點頭。
“鳳王的意思,可是要我去求他?”
鳳華抱拳:“若能如此最好,上仙看重九姑娘,由九姑娘出麵相求,想必上仙不會推拒的,鳳華在此先謝過九姑娘!”
我還禮:“我儘力試試。”
鳳華走後,我去見了玄禦。他對窗而立,背對我說:“來做說客麼?”
“為什麼,你不想救他?”
他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回過身道:“一個非常自負之人,何須旁人相救?”
我沒聽不明白。
他在椅子上坐下:“巫妖混戰已有數十萬年,值此白熱期他卻主動散去修為,你認為他是什麼心理?”
“他是為了救小顧,也是……為了我。”
他笑得很不屑:“天真!”
“不是麼?”
“當然!他自負得可以。便是攙著兒女情長,也不是為你,我聽說,他有個恩人跟你很像。”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竟無言以對。
思量片刻,仍是執意求道:“不管如何,他畢竟於我有恩,眼下已是將死之人,自負也罷,薄情也罷,還請你救救他。”
他望我的眸光忽然深邃起來:“憑什麼?”
憑我在求他這種話,我終究說不出口。
“很心疼他麼?”
“他救過我。”
“我也救過你。”
“我很感激你。”
“那你是否知道救他的代價?”
我怔怔地望著他,我無從知道救他的代價,隻是此刻玄禦看我的神色,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我小心地問:“會傷到你是麼?”
他望了我片刻道:“倘若隻是保他性命,鳳華自己便做得,他來求我,是想要我渡他修為。”
我明白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你自己,也有傷在身呢。”
靜了靜,他問:“怪我麼?”
我搖搖頭。
隻怪我一介凡夫,倘若可以,我寧肯傾儘自己的性命去救他。
鳳華一連三次拜訪幽園,像玄禦求救,最後一次,玄禦乾脆避而不見了。
麵對鳳華,我很愧疚,倒不是因為沒有求得玄禦援手,而是因為麵對於己有恩的人危在旦夕,我卻無力相救。
我隻能請求鳳華:“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他?”
鳳華望向玄禦,玄禦似乎不甚願意,但也沒有反對。
於是,再回到幽園三個月後,我又一次離開了。